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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谎言


  一路上汶浦叽叽喳喳,没一句正经的,倒是独眼儿时不时说上那么一句,都是些要紧话。

  河下氏元气大伤,已无余力扭转颓势,再加上神族们都以为河下锦已死,神界至尊的位置悬空,百叶问日趁机顶替,受众神族一致推戴,成了新的神界至尊,神界由他当家做主,后果可想而知,现在六界整个儿乱套了。妖魔泛滥,气焰嚣张,神界尊严沦丧,俨然成了妖界和魔界的附庸,神族们要在妖魔手下挣扎求生。仙界气愤,碍于三方势力糅合,无法匹敌,只得忍气吞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实这样的神界,气数已尽,就算她不出手,也撑不了多久了。

  百叶问日向河下爿凤献计,无非为了顺势给河下氏致命一击。没想到收获颇丰,竟一举除掉河下锦。

  幽香袭来,白月晃神,为眼前美景所震撼,一旁的汶浦亦是看得眼都忘了眨。骄阳似火,两山相傍,中间一条幽深的峡谷里大浪奔腾,漫山遍野的茉莉雪一般覆盖,馥郁芬芳。她记得河下锦提过,这地方名叫踏雪谷。

  独眼儿适时解释:“漩涡有转移空间之效,多是将人送抵心中向往之处。想必这里便是那位河下公子的心中胜地。已经到这里,您该是能够找到他了。”

  白月向前走,独眼儿却没继续跟,还单手拉住欲前行的汶浦,轻轻摇头。汶浦摸摸脑袋,看白月单薄的身影消失在自己视线中。

  柔风滚过花海,掀起一层白瓣,飞舞的白瓣之间现出一个人影。那人右手拎着一串银鱼,其中还有几条活蹦乱跳的,甩出腥气的水花。他止住脚步,警戒地盯着白月:“你是谁?”

  拇指小龙从他袖子里钻出,转眼间化成真身,卷住白月,不停蹭她的额头,哼哼唧唧发出浓重鼻音。白月眼中氤氲,一下下抚摸肩头旁边的光滑鳞片:“好了,好了……”

  河下锦浮现些许困惑,随即问道:“你认识我?”

  白月点点头,笑得很难过。

  河下锦呼吸急促起来,迫不及待地问:“我是谁?从哪里来?又怎么会在这里?你又是谁……”

  过去的种种在他脑海中已成一片空白,他连自己都忘记,六年间漫无目的地活着。每每睁开眼,便被无边际的空虚吞没。只有身旁这条龙能稍微排遣下他的寂寞,可惜它不会说话。

  夕阳余晖落下一层温暖金色,白月将手心的拇指小龙交还给他,与他在金色花海中并肩前行:“你叫~春哥儿……”她讲了个故事,一个关于春哥儿的故事,里面没有神族,没有妖魔,只有炽热的情感。

  “她病死了?”光芒中河下锦微微侧脸,注视着她,“我爱的姑娘?”

  白月垂下眼睛,背着手思索片刻:“老天让你失去什么,就是在教你要珍惜什么。现在,你至少可以把她珍藏于心。”

  河下锦微微皱眉,闭着眼睛努力回忆,试图勾勒出一张脸,像泼洒的一团颜料在纸上化开,模模糊糊的,连轮廓都没有。他垂头丧气地睁开眼:“我记不起她的样子。”

  白月伸出食指在他面前勾画:“脸大概这么大,眼睛、鼻子、嘴巴……”她画的认真,鼻子眼睛无一遗漏。

  河下锦目不转睛地打量她,突兀问句:“那你呢?刚刚你丝毫没提到我是如何遇上你,与你又是何种关系。”

  白月讪笑:“我认识你喜欢的那个姑娘啊,她临终前叮嘱我,一定找到你。”

  河下锦继续问:“然后呢?”

  白月不解地看向他,河下锦进一步解释:“找到我之后呢?还有,我看小青和你很熟……”

  小青?白月愣了愣,随即意识到这是他给拇指小龙取的名字,忍俊不禁道:“没有然后,找到你就说明你还活着,我便可以给她一个交代。小青是她养育的神龙,我与她熟悉,自然也与小青熟悉。”

  河下锦含糊说了句“原来如此”,似是将信将疑,旋即又问:“大家都死了吗,在那场山洪暴发里?我的父母,兄弟,姐妹,朋友……”

  白月轻巧地点点头,眼里有真实的哀恸:“你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

  河下锦低下头,神色晦暗,良久不发一言。即便仍不清楚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还是忍不住为失去他们而悲伤。原来,无论知不知道过去,他都会是一个人。

  白月把手搭在他的肩头:“死里逃生总归是件好事。正因如此,才更应努力地活下去,连同他们那份一起。不要为了已经失去的东西而失去更多的东西。”

  他眺望一下渐暗的天色,举起一串银鱼,颇有尽尽地主之谊的意思:“爱不爱吃烤鱼?”

  想到外面还有独眼儿和汶浦等着,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大快朵颐似乎不太厚道,白月强忍着摇了摇头,而后好奇地问:“你每天都吃这个?”

  “大多数时候。你瞧见峡谷里的大江了吧,那里面有很多这样的鱼。这鱼脑子笨,也不大灵活,跃到江面一捞就是一大把。腥是腥了点儿,却只有一条刺贯穿头尾,一挑就出去,吃起来省事。”说完他顿了顿,继续道:“有时吃烦了,我偶尔也会捕鸟来换个口味。鸟要难捉多了,便是抓住,不经意一松手就又钻出去了。”

  他把话说得朴实,不再是当初不食人间烟火的那个神界至尊。他会捞鱼,会捕鸟,曾权衡神界风云大事的脑子里只剩对鱼和鸟哪个比较适合当食物的考量。

  白月望向自己的脚尖,神色不明:“你有何打算?想不想出去看一看这大千世界?”

  “外面的世界……”他略微有些迷茫地呢喃,“好吗?”

  白月如实回答:“不太好。”

  一条银鱼忽的蹦出去,在花瓣里挣扎。他弯腰探手,重新拿钩子穿过鱼嘴,动作熟稔,一扭头发现白月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直起腰板,看向前方:“也许我会出去的。好不好总要看一看才甘心。我的家在哪里?”

  白月不假思索答道:“毁了,什么都没了。”

  河下锦染上一丝惆怅:“我爱的那个姑娘呢?她死在哪儿,葬在哪儿?”

  这问题使白月变得有些窘迫,刚才那故事纯属信口拈来,哪里能考虑到这些个细节。她心虚地调开视线:“水葬的,现在不知道漂到哪里了。”

  河下锦注视着她,表情凝重。其实,只要他走出去,白月拙劣的谎言就会瞬间碎裂,真相到时自然明了。可白月想,能多让他无忧无虑一会儿是一会儿。谎言自然会有不攻自破的那一天,到时候听天由命便是。

  他本可以继续追问,葬在哪条河,哪片海,她家在何处,家里还有什么人……可是他只是轻轻一笑,似乎释怀了:“看来我注定是与过去无缘了。也许这次老天意在给我次新生,反正听起来我的过去也不太好,不好的事情不去追寻也罢。”

  不知怎的,白月竟觉得一阵感动,也许他并非没有察觉她的故事其实是个善意的谎言,可他宽宥了她,她的不诚实。白月望向灿烂晚霞:“我该走了。”

  河下锦流露出些许失望:“也是,都这么晚了,再不走天该黑了。”说完他自袖子里抓出拇指小龙:“带它走吧。”拇指小龙盘在他手心目光殷切,片刻之后又犹豫起来,六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龙一神相依为命,早已生出感情。

  白月轻轻摇头:“她留给你的,我拿走做什么。好好照顾它,它比较爱吃馒头。不用送了,我们就此别过。”说完便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后忽然传来急切的一问:“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白月扭头微笑:“月亮,天上挂着的那个月亮。”

  河下锦一怔,隐约冒出些熟悉感觉,而后指节滑过袖边,羞赧地问:“出去的话,我可以去找你吗?”

  白月倒是没料到他会这样说,坦率道:“我四海为家,居无定所,要是你能找得到,我自是欢迎的。”

  河下锦笑了,还是那春意盎然的一笑。他目送着白月远去,看着白月单薄的身影渐渐缩成一个点,而后消失不见。他幽幽地呢喃:“月亮,月亮……”

  像是将这个名字在喉咙里含着,一遍一遍重复。

  *

  白月走出来的时候,独眼儿和汶浦正围坐在火堆旁烤鱼,汶浦瞧见她,兴奋地指着脚边的一堆银鱼道:“这儿的鱼个顶个的傻,不费吹灰之力就捕了这老多,拿回去晒鱼干,能吃上好一阵儿。”

  白月兴致缺缺地挨着独眼儿坐下,杵着脑袋叹口气,忽闪的火光跃进眼里。独眼儿笑意未改:“见到了?”

  汶浦对放佛只有自己一个身在局外的状态很不满意,凑过脑袋问:“你是不是喜欢他?想带他走?他要是不肯走,我帮你绑了他!”

  白月无语地给了他个白眼,没精打采地说:“对他说了谎,虽然是为了他好,心里总有点儿不好受。”

  汶浦摸摸脑袋,还是不懂,想来想去,好像自己所有的不顺心都能用食物解决,于是乎递给白月一串烤鱼:“吃吧。”

  白月很认真地看了他一阵儿:“汶浦,你有没有过食不下咽的时候?”

  汶浦缩回手,一口咬掉大半条鱼,两腮撑得鼓鼓的:“儿女情长的事我不懂,有什么大不了的,说不赢就打,打不赢就跑……当然我肯定不会打输的啦!”

  汶浦简单粗暴到一种令人发指的境界,想到他凭借这份霸气打理了妖界近两百年,白月油然而生一种敬意。和心机深沉的远流相比,汶浦简单得就像张白纸,让人一目了然。

  白月垂下眼睛,听着微小的火声:“他呢,当时他又去了哪里?”

  这话问的不明不白,独眼儿却立马就懂了,勾着嘴角道:“回到了陶山,后来自然是走了。”

  白月身体僵住了,一颗心抽痛着。他心驰神往的地方,竟是已经荒废颓败的陶山吗?

  独眼儿不让汶浦带走那堆银鱼,汶浦一气之下,把所有鱼都烤着吃了,肚子球一般鼓胀,四肢仍是异常纤细,看上去像是一只站立的□□,一边走一边打饱嗝。

  独眼儿决定下一步的计划是先找回白月的刀。止杀当初给埋在了望南一族的地盘儿,也就是如今百叶家的领地了。要找回势必要闯一闯的,白月不甚在意,刚好试下自己的身手,死而复生,功力也增加不少,以一当百不在话下。

  如果有可能,顺便毁了百叶家也不错。独眼儿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解释道:“百叶一族根基深厚,要毁掉绝非一日之功,最好是先让它从里面开始慢慢腐烂,待其本身千疮百孔之时,再给上致命一击,连根拔起。”

  白月好奇地问:“百叶家里面的事我哪控制得了?难不成要干等着?”

  独眼儿神秘兮兮地一笑,吐出两个字:“奉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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