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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暗香浮动


  农历二月初二,正是花朝节,人们通俗称作“花神节”。

  既然为花神的节日,自然少不了姹紫嫣红,这百花争艳之时,最堪游赏,进香参拜,挑食野菜,品尝时鲜,民与官皆是许多活动,江卷也一早便吩咐下去,今年适逢金楼开张,这样的盛事定要大办一场,一则奠定金楼在洛阳城中的名声威望,二则让那些还畏手畏脚的公子哥们有个正式的机会再接近花魁娘子,即便是鲜花美酒,纸醉金迷,甚为铺张,却也是值得。

  前夜,烛光摇曳,璞嫣一曲歌舞完结,摆脱了一群醉鬼,以身体不适为由转身离开,一身长袖衫委地走入房中,敬花珧正独自一人坐在镜子前。

  “珧儿,你的脸……”璞嫣从敬花珧身后走过,望着镜中的脸愣在原地。

  “怎么?有何不妥?我,我这脸可是恢复了?”敬花珧刻意侧着头不敢再近看,右手不断地摸索着当年勇闯枫府时候留下的刀疤,比着那时候的一往无前,这一刻却胆小如鼠,“那刀疤可是除了?我有些看不真切……”她揉了揉眼睛,惴惴不安地仰着头问道。

  “啊,你要不说我都要忘记了,那疤痕,除了倒是除了……只是……”璞嫣仍旧是一脸惊讶,也不多说话只管瞪着敬花珧的脸,睁大了圆圆的眼睛,左看看走看看,像是要端详出个花来。

  “只是什么?难道这张脸真是毁了……这笔账,我定要加倍讨回来……”敬花珧已经不敢看镜子里的人,攥紧了拳头,只管背过身来,低下了头,眼中隐约有了泪光,却透着坚定狠辣,此刻的她若真失了容貌,便如同那苍鹰失去了有力的臂膀。

  “你,你别哭啊,怪我没有说完,你这脸,没有毁!我只是……”璞嫣从身后绕回来,板着敬花珧的肩膀,“你自己瞧瞧便知,我此刻倒是词穷了,眼看着你变了个样子,有些说不出的惊喜……”

  敬花珧仰着头噙满泪,僵硬地转过身来,“……”

  眼前的铜镜中,虽不足够清晰,但映出来的人影着实是一副好皮囊,花嫣柳媚,光洁精致,脸颊尽是晶莹剔透,哪里还有疤痕的影子,小巧的鼻梁,俏丽的下巴,红润的薄唇还有些颤抖,望出了神的桃花眼中,泪光盈盈,纤弱妩媚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心中怜爱,敬花珧有些迷茫,抬眼望着眉开眼笑的璞嫣,“这……”

  “江爷待你真是尽心,竟寻了这样好手艺的神医为你诊治,如今这张脸,可是比之前更加好看了,别说疤痕,就连皮肤都更加水嫩了,你这可是因祸得福啊……”璞嫣又要喳喳地说起来,低头却发现镜中人嘤嘤地哭了起来,急忙伏在敬花珧的肩头安慰,“这怎么说的,为何又哭了?好看着呢,我都已经看呆了呢。”

  敬花珧仍旧摇头,不愿看向镜子,“璞嫣不知,这张脸,只有这张脸还能够让我想起过世家人的模样,如今我算是彻彻底底地一无所有了,人生尽是一副皮囊,这世间还能有什么是不会改变的?曾经我以为,这不过是一张皮罢了,等将来大仇得报,家人九泉之下能够安息,我亦是能够解脱,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心中却是这般生不如死……”

  璞嫣并不打算劝慰,手轻轻缠绕着敬花珧肩头的发梢,眼神冷峻,“珧儿,你说过,不报此仇誓不为人,这般的疼痛纠结到底是谁造成的,你心中比谁都清楚,若是你此刻觉得后悔了,那这些年的所有努力才是真的白费了,我璞嫣就算你的姐妹,也是不愿看你就此沉沦,自怨自艾,江爷已经尽了力,剩下的,且要靠你自己才行。”

  敬花珧如同从梦中清醒了一般,听罢,竟着了魔似地扯着嘴角笑了起来,郎朗的笑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阴森,“璞嫣,你说得对,你们且看着我,这笔帐我迟早要向他连本带利地讨回来,就算赔上性命都在所不惜的仇怨,哪里是说放下就放下的,这些年我流过多少泪,将来定要他拿鲜血偿还!还有我家族的人命债,亦是千刀万剐也不能了结的!”

  璞嫣听得一脸放松,隐约中露出事不关己的轻松表情,不过这些变化皆被她一个转身挡住了,再回身时,弯下腰上前露出如同平日里一般清丽的笑容,“曾几何时,我还以为敬花家灭门,你会寻了短见,如此看来,我倒是小瞧了你……”

  璞嫣说罢预备更衣就寝,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如同鸟儿一般飞扑过来,紧紧搂着敬花珧的脖子,“啊,忘了告诉你,即使你变了模样,这一双眼睛却是不曾改变,幽深如水,像是藏着什么秘密一般,当年我便是被你这双眸子吸引,才与你交好,你且放心,这世间的一切,皆由心生。”

  敬花珧苦笑着摇摇头,不再说话,盯着镜子里陌生又朦胧的脸庞,端正地坐着,任由两行热泪流下,璞嫣把该说的话说完了,对着烛光卸了妆容,独自一人或者与敬花珧一起时,她从来不拘小节,虽是被人们宠在手心儿里的娇媚小娘子,却是不愿让人伺候,只冰水敷了脸,一头青丝如瀑垂到腰间,光脚踏在雪白的羊毛毯子上,一股脑褪掉了衣衫,爬上了床榻,“夜深了,你若还要坐着的话,我可要熄灯歇息了!”

  敬花珧没有说话,看着镜中璞嫣像往常一样慵懒地依靠在床头,藕白的手臂搭在锦被之外,一挥手便就近熄灭了蜡烛,镜子里的一切瞬间都变作了黑暗,敬花珧睁大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那种感觉一如当年失去一切依靠的时候,深刻又突然,而此时的她,袖子里的匕首已经下意识地紧紧捏在了手中,只等待有一丝丝的危险逼近,她都会毫不留情地甩出。

  何时她也会如此恐惧黑夜,整个人紧绷着,手心已经渗出冷汗,静静地,窗外的月光洋洋洒洒透进了房间,阴影在地面上刻画出窗台上那一株兰花的形状,只觉得漫长的沉寂过后,听见璞嫣长长地舒了一口,幽幽说道,“这样的黑暗,适应了便如同利剑,你且安睡吧,明日还要忙碌,不养足精神怎么行呢。”话语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敬花珧捏刀的手一紧,继而逐渐放松下来,这一夜,是敬花珧最后一次作为自己而活了,这样想着,落在地上的影子都显得模糊起来,舒缓的精神也使她回想起了过去的轻松日子,一家三口,和和气气。

  虽然她回到本家之后一直排斥自己的亲生父母,却始终没有真正远离过他们,尤其是当江卷告诉她,父亲明知家族不保,仍然想尽办法让自己活下来,这样的血缘亲情,是万万不能割舍的,她常常想,等到亲手为家人报了仇,便是她自我了结的时候,到时候她一定会好好向父母行一次大礼,诉说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敬花珧不知何时,在回忆中呢喃起来,心心念念的家人,带给她温暖,还有……还有一个人,他曾经与她一起经历了这样的黑暗,只是心境早已经大不相同,自那年分别,却早已经物是人非,阿梁,我好像听过你说,要我等你,可是如今我这样子,你还是离开的好,还是,不要再见了!

  一夜喃喃自语,回忆如梭,片刻朝阳似火,光明如昨。

  清早璞嫣照常醒来,抬头便看见敬花珧弓着身子,伏在梳妆台上静静地睡着。

  “唉。”

  璞嫣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叹就足以将敬花珧惊醒,“璞嫣,是你醒来了?”

  “你这是一夜没睡?哎呦呦,这眼睛肿的,今日第一回随我见人,这下可怎么看?”说着,璞嫣已经披上衣裳下了床。

  敬花珧转头对着镜子看了看,挑眉笑了起来,“无碍,无碍,这眼睛迷离的样子,不是更加勾人了么?”

  “呵呵,你这学得倒快了,起来,沐浴更衣吧,我们的花珧妹妹!”璞嫣偏着脑袋看敬花珧,故意笑道。

  “好,娘子请更衣。”敬花珧立即换上了一副伶俐丫头的样子回答。

  “想通了,黑或白,只要能达到目的,便也没有分别了,宿命,不过就是用来打破的,若是你,我倒愿意相信。”说罢,璞嫣大笑起来。

  敬花珧亦是眼神邪魅,歪头看着窗口,身形消瘦却妖娆有致,这幅神情已然看不出昨夜里还独自痛哭的样子,嘴角慢慢挑出弧度,笑得摄人心魄,“娘子,鸟儿飞来了,今日,定是一个好天气吧!”

  璞嫣没有停止笑声,眼中也看见了窗子上焱渡的投影,笑道,“知道便好,赶紧梳妆吧,不过,你今日还是要带着面纱,直到你能够独当一面之时,可好?”

  “多谢璞嫣。”敬花珧依旧还是以前那个敬花珧,却又不是,人生跳脱了束缚,显得更加灵动,“花珧记住了。”转身将梳妆台上的面纱揣在怀中,笑道,“现在,请娘子沐浴更衣,今日的安排,可是一年一度的花神节日,娘子定是要艳压群芳,再夺花冠才是。”

  璞嫣轻笑,有些不屑地说道,“这样的虚名,不过是噱头罢了,重要的是这名头背后的分量,你可知,今日,你的仇家也会来,陪同的还有他的义子,索弼,你可有打算?”

  “今日这样的场面,那老贼定是会安排影卫在侧,若是轻率出手,必将死无葬身之地,我早已经不是那个鲁莽的敬花珧,这一次,我不会轻举妄动,娘子放心,一切听从江老板的安排便是。”

  “那便好,你且跟随我,接近枫太尉并非难事,不过,你要忍耐,如今江爷牵连其中,杀他还不是时候,等我们找到他陷害作恶的证据,一切才能真正迎刃而解,你父亲的清白,才能够得以伸张。”

  敬花珧面带笑容,目光凛凛,点了点头。

  此时金楼之外已经是人声鼎沸,这一日开始,繁花春序,百花竟放,人们踏青赏红,莫不乐兮,街边尽是挑着担子贩卖的培植花卉,香气拂面,颜色琳琅,莫不美兮,延伸了各条街道的小商小贩,一片嘈杂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勉杺阁不远处的人群中,硬生生挤出两个相距不远的高大身影,晃悠着像是在各自寻找什么。

  “少爷!少爷?”后面一个少年伸着脖子叫道,眼看着前面每一个人的后脑勺都一个样子,摩肩接踵,来来往往,一下子犯了难,皱着眉头立在原地。

  “哎呀!”一巴掌拍在头顶,少年惊叫一声,抬眼便看见要寻的身影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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