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萍水朦胧

　　只见楼座恢弘，三层的楼阁气势非凡，四方飞檐之上铺满了红绸，半开半闭的门窗皆漆成金色，阳光之下璀璨甚为夺目，烫金的大字明晃晃的写着“百羽金楼”四个大字，正门堂堂气势傲人，地面铺设的艳红鲜亮，门前自是人头忙碌，似是正在搭建着舞台，鲜花遍地，彩蝶斑斓，赏心悦目，时光的轮转更加明显，记忆里寻不得这一处显眼的楼宇。

　　看得眼花缭乱，索山狼皱眉闭上了眼睛，而四周看热闹的人却越来越多，彻底将两人的去路围了个水泄不通，前脚刚走却又涌上一波人来，索山狼刚刚从顽疾之中回过神来，不可再遭受刺激，沙良深知这一点，极力压抑着杀出一条血路的冲动，一心护着索山狼，俨然牙齿已经咬得咯咯作响，握刀的手一触即发，准备随时刺入对方的心脏。

　　“这里哪来的蛮人，竟这样生猛，大街上撞了人还想拍拍屁股就走？这朗朗乾坤，还有没有王法了！”一边的路人虽然忌惮沙良，却一个个不依不饶，趾高气昂的样子着实讨打，睥睨着沙良半头的辫子和有些莽撞的作为，不用多想就是两个外来人物，如此揪着不放，也难免有些故意刁难之意。

　　沙良哪里受得了这般，情急之下刀尖闪光，浑身都燃了起来，眼看着会引起大乱，索山狼到底沉稳，从背后伸手一扯，沙良的领子一下勒住脖子，如同狂躁的野马套上了缰绳，猛地停住了，沙良愤愤回头，“少爷！他们！”

　　索山狼低声嘱咐，“我要找的人还没有头绪，不该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再惹出麻烦，你且先忍一忍，回家万里沙场任你发泄，眼下陪个不是快些脱身吧！”

　　沙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虽是自己先动的手，但这些人凶神恶煞，不依不饶，慢慢地还有些膀大腰圆的壮汉围拢过来，人一多便总有出言不逊者，沙良若不是顾念少爷身体不适，哪里会这般憋屈，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以大局为重，默默听话收了弯刀，周围一圈人看得意外，这小狼一般的恶人咋又乖乖变作了羊？一时间手叉腰板饶有兴致地围观。

　　“这怎么说的？刚刚那副傲慢的样子呢？你倒是打呀！来呀！”来人不断挑衅，沙良阴沉着脸煞是委屈，低下头看也不看，只觉得这京城人的嘴脸越发可憎，生生硬憋着一口气，手上动作却仔细着，回身搀起少爷，闷声道，“沙良嘴笨，不会说话，刚刚……多有得罪，还请行个方便，让我家少爷……”沙良声音越来越小，只因为心中着实并不愿承认自己有什么过错。

　　“对不住各位，在下头疾突然发作，弟弟实在焦急，慌乱之中多有得罪，若无意间伤了各位，还请多多包涵，这医药银两在下绝不会推脱，恳请放过家弟，他年少无知，不知深浅，在下这里替他赔罪了！”索山狼笑容谦谦，幽幽替沙良施礼道歉，沙良见状，虽懊恼自己的鲁莽，却又无计可施，只能一脸愧疚地望着索山狼对着这样的人彬彬有礼。

　　众人见状，更加有理，竟哄笑起来，“哼哼，小子，刚刚那股子神气呢？看你们也不像是没教养的，两人相差却为何如此之大呢，哈哈，不过，既然这位公子说了，那也好说，只要拿出钱来赔罪便是了！”一个腰粗体阔的男子朗声说道，一旁人见这架势定是要敲诈一笔，遂起了兴致，“对啊，只要拿出钱来便是，我们这平白吃了你一掌，日后落下痛症可怎么办，这样看来，怎么也得一人……呃……一人多少银两好呢？”一个矮胖的穿着粗布衣裳的中年人不知何时挤进了人堆，正捻着下巴上的几根胡须仰头捉摸着。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哪里是在给台阶下，只不过是看这两人好欺负，趁人之危想要多敲打敲打罢了，索山狼何尝不知，只不过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不愿再多费口舌，冷下脸来，对沙良略一使了眼色，沙良眼睛一瞪，立即明白过来，慢吞吞地从怀里掏出一把银子，“喏！就这些，爱要不要！”说着往那人身上一推，回头护着索山狼便要走。

　　“哼！你这小崽子，怎的这样不知礼数，你爷爷的脸都敢打！真是不知深浅！”那壮汉攥着银子并不满意，抬脚作势要动手，沙良踏出一步也猛地一震，回头目露凶光，咬牙切齿道，“别不识好歹，若不是我家少爷仁慈，你们这样的人早就……”

　　“沙良！只管走吧！”索山狼只觉得脑仁阵阵发响。

　　“这两个臭钱就想打发了我们，当我们要饭的！今日一个也别想走！你们这两个没教养的蛮人，该有人归置归置才行！”说时迟那时快，那壮汉甩手撒了一地的碎银子，两步便要到沙良跟前，沙良早就忍不了，刀也不用，飞身便迎了出去，嘴角闪过一丝狡黠，“尽管试试！”

　　一群人虽是气势汹汹，但眼看着天上掉银子哪有不要的道理，白花花的碎银子洒了一地，顿时目露贪婪，皆回头捡钱去了，谁还管这俩人有没有教养，顿时乌烟瘴气，尘土飞扬。

　　两人来势凶猛，正欲过招，只听得半空传来一阵悦耳的铃音，“呦，今日这是怎么了？怎的还起了沙尘了？咳咳……还真是叫人吃不消啊！”几声娇咳，穿透众人的耳朵，“哎呀呀，这不是刘老板么，怎么？又给咱们送胭脂来了？人家真是等了好几日，眼看着脸色都憔悴了呢！”

　　众人捡钱的功夫，听到这样酥人心骨的声音，一下子停住了手脚，抬眼看去，这不正是金楼的头牌花魁璞嫣姑娘嘛，一身淡紫色短袄披在肩上，虽是有些不合时宜，但众人皆知，这柔弱的璞嫣姑娘最是怕冷，娇弱堪比花蕾，只见她妖娆地依靠在二楼的窗口，一条荷白的手帕轻掩着嘴角，眼神明媚坦然，面色红里透光，哪里是气色憔悴，白皙的脖颈在交叉的衣领之间若隐若现，内里轻薄的纱衬如同流水一般垂下窗台，好似清风都为她停驻，一瞬间只看得见柔和的光亮，和芬芳的花香，竟感受不到一丝一毫初春未春的微凉。

　　要说人的贪婪分了好几种，今日算是又见识到了第二种，那蹲在地上的一个个皆目露春光，眼神迷离，仰着头只顾欣赏着俏丽无比的美人美景，竟是连钱都忘了捡。

　　楼下正预备青龙点头的壮汉便是璞嫣口中的刘老板，一听这样细声细气地说话，一下子收了拳脚，掸了掸衣袖作潇洒状，“哦呵呵，原来是璞嫣娘子啊，这话说得，你这起色不是正正好么，好看的紧哪，一会儿我便把胭脂送过来，娘子，莫要担心啊！”话都说完还一脸□□，沙良眼看时机正好一个翻滚本想出其不意，却也一下子被索山狼大声喝住了，咚的一声落到地上，满脸千万个不情愿。

　　这女子一声无关紧要的问话，将刚刚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打开了，众人心中的闹腾都如同冰雪消融，虽然这场面着实有些奇怪，一群大老爷们皆仰着头不怀好意、又无限憧憬地望着二楼窗户上的美艳姑娘，一边又是两个病怏怏和气鼓鼓的少年，璞嫣一看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噗，哈哈，刘老板，你们这是做什么呢？难不成这铺子里的伙计翻了天，让您亲自上大街□□来了？真是稀奇，不过，若是在这金楼门口闹事，可着实不好看呢，乌烟瘴气的，害得人家气都喘不匀了。”

　　委屈地说着，众人心疼的握紧了手中的银子，刘老板听罢，眼中猛地闪过一丝光亮，立刻换了一副更加猥琐的面孔，大笑道，“让璞嫣娘子笑话了，我这也是闲来无事，闲来无事罢了，哈哈，既然娘子都这般说了，我怎么忍心再让你受苦呢，今日就看在你的面子上，算饶了他们，不过一会儿，你可要多陪我喝两杯，解解乏，啊？哈哈哈！”一个彪形大汉却媚眼翻飞，让人无言以对。

　　众人听罢顿时一个冷战，好事之人也渐渐少了，只是这刘老板虽是个大老粗，却是城中数一数二经营胭脂生意的大老板，背后是枫太尉和江老板两座大山，得罪不起，况且这城中女子皆以他家的胭脂为美，怎能坏了美人们的钟爱之地，因此这刘老板的腰杆子自然比旁人硬气许多，行事也不拘常理，只是有一点，这人极其好色，眼下这般怕是又发了春，让人不免心生嫌弃，突然才后悔，刚刚怎的是与这样一个人站在同一立场，片刻便都摇晃着脑袋揣着钱散开了几步，开始看热闹。

　　那刘老板一身横肉，端着架子，倒也干脆，一声闷哼，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了金楼，甩下索山狼和沙良二人立在原地，那楼上的璞嫣还在，一片光晕之中只听得缓缓开了口，“两位小哥哥实诚，服个软儿的事儿，可见还是有股子气节，璞嫣看着喜欢，我虽是不愿管这闲事，但遇上也算是缘分，只看在两位不像是好事之徒，故意在我这里找茬儿，全然当相识了，若你们愿意且上楼喝一杯，不过今日是不行了，改日再来，璞嫣欢迎。”璞嫣说的客气，但是心中却是另一番思量。

　　索山狼自然明白今日是被这姑娘解了围，尤为感激，拱手道谢，“姑娘及时，今日之事多亏您了，若是有机缘，在下必然会再来拜访，那么，眼下就先告辞了！还望姑娘多加保重才是。”说罢，将沙良从背后拉过来立在当中，这人刚刚的傲气一下子失了大半，瞥了一眼璞嫣，脸顿时红了一片，咕哝着，“多谢……姑娘相助，我家公子……不是……沙，沙良，心中感激！”像是鼓了多大的勇气，说罢又躲到索山狼身后低头傻笑。

　　索山狼心中也觉得好笑，又怕这性子惹得姑娘误会，解释道，“这沙良性子直爽，但并无恶意，还望姑娘海涵！”

　　璞嫣早已经被沙良这副样子逗乐了，掩着嘴强憋着笑，“无碍无碍，我反倒觉得这小哥哥脸红的样子，煞是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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