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意外丛生

　　那人在街角刚一露头，便有小厮来报，门前舞台的搭建都着实停滞了几许，让了道路特意静候光临，只是这一点特权那人并不在意，或许不曾知晓，他脚步干脆似是带着些许急切，踏进厅堂，略微看了一眼璞嫣，顿时脸色浮上些许阴云。

　　“啊，不曾想索公子也提早来了，刘某一身酒气，哎呀，真是失敬，失敬了！”刘老板显然不知，尽管只是瞥见衣角，也能够辨识索弼手中的一串玉珠，不由得眼中有一丝懊恼，一手丢下酒杯当啷落地，另一手胡乱擦拭着袖边，扶桌面仓促地站起身来，虽礼节性周到，但神态却稍显狼狈，“敢问索公子前来……”刘老板有些慌张，这金楼属江老板的地界，与他索弼和枫太尉关系甚密，他出现在这里自当无可厚非，这一问倒显得多余，随即住了嘴，这样的节骨眼，懂得沉默显得尤为重要。

　　却见索弼身形向前几步，像是打量着璞嫣，转而清了清嗓子，玉珠在短暂沉默之间发出咔咔的轻响，索弼身影逆着光有些看不真切，好似浑身散发着冷气，压抑至极，脸上的表情又让人觉得他仍旧笑着，冥冥中，辨不真切，自然心生畏惧，不敢言语。

　　璞嫣倒是不慌不忙，示意身后的敬花珧，利索换了一套金镶玉的酒具，背对着索弼柔声说笑，“刘老板，怎的不喝了？这酒可是温的正好呢。”纤纤玉手提起酒壶斟满酒杯，稳稳当当放到刘老板面前。

　　刘老板低头看看满溢的酒杯，又抬头望去，一脸的纠结，而索弼则直接略过了他的表情，侧耳听着小斯禀报，脸色忽明忽暗，刘老板心想说这下不好，上个月才想要攀附了索公子在枫太尉那里美言几句，捞个一官半职当当，不曾想这人虽是笑面却极难接触，拒绝的直截了当，想他进京时日尚浅，竟是毫无把柄可言，背后又是枫太尉全权支撑，哪里得罪的起，若是因此连累了原本的生意，得不偿失，这般想来，心中打定了离开的主意，此地不能久留，搜刮了衣袋丢下几锭银子便仓皇而去。

　　索弼也不言语，嘴角挑着笑容落了坐，优哉游哉地婆娑着玉珠，璞嫣也没有挽留，饮尽一杯酒露出一脸解脱的表情，头也不回地问道，“索公子倒是不言不语，怎的就将刘老板逼走了，难道他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落在你手里了不成？”

　　索弼眼睛一直望着璞嫣的背影，生生略过了问话，“青丝如云，言语似刀，倾城佳人，美则美矣。”

　　璞嫣听罢，放下了酒杯，起身回头，“没想到，这才第二次见面，你仍旧是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

　　索弼一笑，嘴角微斜，左边脸颊隐约有一枚浅浅的笑窝，眉眼细长更显风度，“一别数日，璞嫣姑娘，近来可好？”随即起身迎上来，“可有想过我这个纨绔子弟？”说话间不觉凑近了些，隐约带着些自然的香气。

　　璞嫣灿然亮起双眸，宛若星辰，“哦？我想天想地，却偏偏没想过你，你这般得意，可是一厢情愿地把自己当了璞嫣的知己？”

　　知己二字一出，索弼笑容略一僵滞，继而就近坐下，“唉？难道不是？”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青绿颜色的丝帕把玩起来。

　　璞嫣虽不在乎，脸颊却极其合乎时宜的红了起来，“这帕子是我丢了的，什么都不算，难道索公子一个大男人，对条帕子还爱不释手不成？”

　　索弼觉得有趣，“嗯，这丝帕质地轻薄，滑过手指如同花瓣飘落，自然爱不释手。”说话间眼睛一直含情脉脉地望着璞嫣，一副煞有介事的表情，璞嫣的脸一路红到了耳尖儿，嘴上却不输阵仗，一把将丝帕夺了过来，“既然如此，璞嫣还是讨回来的好，反正放在你这里也用不上，浪费了可惜。”捏在手里的帕子温温润润，恰似一汪清水。

　　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了，阵阵微风裹狭着花香涌进屋子，索弼恍惚想起了那一年杏花微雨，只不过，西疆多风沙，不曾见过玲珑花卉，而此时此刻，眼前的璞嫣低垂着眉眼斟酒的样子，却逐渐清晰，她侧脸迎着西沉的阳光，像是披上了一层橘黄色的光晕，柔亮温暖，如同对那个人记忆的延续，不必刻意，便深深印在了脑海中。

　　索弼晃了神，只有瞬间，便清醒过来，那人早就已经死了！即使再过相像，也不过是另一个不相干的人罢了，想来嘴角的笑带着些许自嘲的意味，随即兀自摇了摇头，叹息道，“璞嫣姑娘，敢问江老板可在楼中？”突然一本正经的神情望着璞嫣，眼中甚至带着些许冷漠。

　　璞嫣心中一惊，俏丽如她，所有的人都是抢着盼着往她身边使劲，怎会像是看待陌生人一般望着她呢？一时大意，竟以为自己的手段早已经让他沦陷，不曾想这人却与常人不同，真是怠慢了，不过，决不能辜负了江爷的期望，璞嫣如是想着，不由得加深了笑意，“啊，江爷他……”

　　正说着，门前一阵脚步声，江卷一袭白衣走了进来，眼神清朗，抬手便吩咐了让人看座，“哦？索公子这么早就来了，不知我们的璞嫣姑娘招待得可是周到？”江卷神清气爽，心情尚佳，似是早已经知晓，看也不看那两人，几步走过落了上座。

　　“江老板繁忙，索某不请自来倒是唐突了，不过璞嫣姑娘美艳动人，且性格直率，得见一面，实在难得。”索弼噙着笑，继续说道，“近日繁忙未曾前来拜访，索谋初来乍到，以后还请江老板多多指点才是。”

　　“索公子抬举了，江某不过一介闲人而已，今日晚宴，既已经请了枫大人，怎会忘了索公子呢？况且，来即是客人，我江某欢迎至极，我这半日开张半日闲的，甚是悠哉，索公子常来常往才是。”说着，眼光扫过璞嫣，停顿了一下，“时辰不早了，晚宴之前，先下去准备准备吧。”

　　璞嫣心领神会，“是，江爷，二位且聊着，接下来便是由不得你们清闲了，璞嫣暂先告退了。”郑重委身示意，面若桃花，看也不看索弼，只一心扑在江卷身上，笑意阑珊，走过身后时，顺手拉起安安静静立在一旁的敬花珧踏上了楼梯。

　　“等等，她得留下来斟酒，难道还要索公子亲自斟酒不成，你那里，我已安排了细心的丫头更衣，今日酉时枫大人便到了，指明了为你捧场，且要仔细着些才是。”江卷低垂着眉眼，端起酒杯缓缓说道。

　　索弼看着敬花珧眉头一皱，这人立在一旁有一阵子了，自己却丝毫没有注意，不由得一阵心悸。

　　索弼深知，这金楼不同其他，乃江卷的驻地，若说自打几年前牵连进了敬花府灭门一案，使得他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但如今东山再起，为了掩人耳目执掌金楼琐事，表面上是将重心迁移，实则暗中却不曾安宁，况且与太尉合作，不图官职不为名声，只收取商定好的钱财，聪明如他，怎不知鱼与渔的道理，且江卷本就心机深沉，擅长暗箭伤人，即便现在两人暂时属于同一条船上的人，为了义父的大计，也不得不防。

　　璞嫣抓着敬花珧的手紧了一紧，还是听话地放开了，“既然江爷吩咐，那你晚些时候再过来吧。”说罢，像是有些不情愿，扭头上了楼，敬花珧听罢，点了点头，小步慢慢退了回来，看上去很是乖巧，弯腰斟满了两杯酒，便安静地立在了一旁。

　　索弼表情淡淡，说话间却一直打量着这个有些特别的丫头，干净利落，在寻常女子之中算是高挑，一身青衣没有过多装饰，与这里的金碧辉煌却有些违和，最为奇怪的是这脸上，为何蒙着面纱？这一点倒是让人颇为在意，不过，若是能够立在江卷身边的人，便是再不起眼也不能小觑，索弼垂下眼睑，望着酒杯中倒影的女子，暗自打算。

　　酉时将近，舞台也早已经准备就绪，午间的一场小小骚动早已经淹没在一片花海的热闹之中，反而人们的热情更加高涨，纷纷呼朋唤友的前来围观，今日傍晚，那金楼的头牌璞嫣娘子与城中各负盛名的美艳歌姬，将要在这里，共同为大家献舞一曲，这般福利，往常可是花了大价钱才能看到，若不是赶上枫太尉应援花朝节，哪里会有如此一饱眼福的机会，另外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原因，便是枫太尉欲借此盛会，亲自携自己的义子露露脸，也算广而告之，令那些有他心之人有所忌惮。

　　时辰刚刚好，金楼之外的舞台，如同一个精致的圆柱形鸟笼，高大且夺目，一条条鲜艳的绸带从顶端倾泻下来，整个盖住了金色的弧形骨架，如同彩虹一般发散开来，圆形的舞台中间掩映着一片亮光，在绸带的包围之下露出星星的光斑，夜幕降临，映衬着天际的星辰，熠熠生辉。

　　此时舞台之下早已经围满了人，皆翘首期盼，满心欢喜，预备一睹璞嫣娘子的风姿。

　　江卷将索弼请去了看台之上就坐，自己则去了后堂，敬花珧一直跟随左右。

　　璞嫣正坐在镜前打扮着，抬眼一瞧，江卷正不声不响地倚着门边，“江爷，今日为何要珧儿伺候，不是先由我来安排么！”璞嫣忍不住抱怨道，“江爷！你得把珧儿还我，即便是上台也得是她陪着我呢！”璞嫣一手挡开了为她梳理头发的丫头，拖着一条大裙摆旖旎而来，“江爷，您不是说，我自要是来了这儿，您什么都答应的嘛！为何我看着您待珧儿有些不同？”说着，双手像蛇一般缠上了江卷的胳膊，下巴搁在江卷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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