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花开有时

　　敬花珧其实就在门外，眼见着璞嫣的半个身子都已经挂在了江卷的身上，脸颊不时往他的脖颈上蹭，不免有些面上发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有些尴尬，江卷不露声色地一手托起璞嫣的胳膊，推离了身边，幽幽开了口，“你进来吧。”敬花珧一个犹豫，还是挑开珠帘进了屋，“璞嫣，我回来了。”抬头间看见两人有些尴尬，干脆又退了一步。

　　“珧儿，你可算回来了！”璞嫣对敬花珧说着，一边却又如同无骨的绸缎一般，扑进了江卷的怀中，“还是江爷懂我，今晚上这一场，可是跳给您看的，您可千万别错过了！”

　　江卷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放心，你的舞姿定是会惊艳众人，而今夜，也必定是一个不眠之夜。”说罢，单手将璞嫣带到梳妆台前，对着烛火照耀之下的两人，低头沉声说道，“今夜花珧姑娘也要出场，还要靠你打扮一番。”说完，轻轻拍了拍璞嫣的肩膀，“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璞嫣正欲自诩一下此次舞蹈的精妙之处，却见江尨挑开珠帘出现在镜中，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江尨一来，代表江卷又要走了，不觉翻了个白眼。

　　江尨抿了抿嘴，微颔首，“少爷，都准备好了。”

　　“好，传令下去，今夜以璞嫣姑娘起舞为号，按照吩咐好的去做，不可出任何差错。”江卷冷冷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而后弯腰轻声在璞嫣耳边说道，“今夜，怕是有人要辜负你的舞姿了。”

　　璞嫣有些诧异，“江爷？”难道江卷这一次要在自己的地界上动手？若是如此，与枫大人的关系不是愈加紧张了？仰着头想要问上一句，却被江卷淡漠的眼神制止了。

　　“花珧姑娘，今夜机会难得，你自己可要牢牢把握。”

　　敬花珧嘴角微微莞尔，“多谢江老板。”江卷停顿了一下，点了点头，算是告别，转身便出了门。

　　璞嫣纳闷，“你们两个说的是什么意思？怎的我有些听不明白？你为何今夜就要上场，难道……”

　　“璞嫣不必担心，只要保护好自己便好，珧儿自有分寸，”说着，扶着璞嫣坐了下来，“你先帮我画一画眉吧，我这手艺赶不上你，上台见不得人可怎么办。”敬花珧笑嘻嘻地凑过来。

　　璞嫣倒也没有多问，“就你精怪，既然江爷安排了，我信他，自然也信了你，我不问便是，来来来，先摘了面纱，让我瞧瞧你这张小脸儿。”

　　两人有说有笑，勾眉画唇。大概晚了半个时辰，枫太尉才在一群护卫簇拥之下徐徐到来，二楼花厅的露台幕帘也应声缓缓拉开，内里为他设了晚宴高规格的雅座，最好的位置，舞台大可以尽收眼底，枫太尉一身华服荣光，表情严肃地落在座位，索弼则交代了几句便静静坐在一旁，脸色清明，两人自后却不再过多交谈。

　　一阵鼓点响起，燃放一簇烟花，如同星斗一般缓缓坠落，照亮了节日的气氛，“是烟花！是烟花！”人们高举着手中的灯笼和大朵的蔷薇花喜笑盈盈，舞台中间已经摆好了舞姿，璞嫣位于正中间花蕊的位置，一身金色镶花的长衫垂地，头上兰花步摇轻颤，悠然地背对着台下，朝向星空一高一低伸出了双手，拈花灵动，静候琴音。

　　敬花珧已经摘了面纱，此时正是青丝及腰，一身月白罗裙，额间盈蓝一点曾亮了神采，与一群舞姬之中，婷婷而立，眉目清纯，神色却比寻常女子多了几分英气，嘴角的弧度如同仰月，微微上挑，眼中亦是流光溢彩，除却亮衫映衬下的璞嫣，其纯净干脆最是引人注意。

　　台下迷雾重重，看台之上却是一览无余，枫太尉倚在座位之上看得津津有味，见璞嫣对着自己露出笑意，这才浮上一丝喜悦，眼睛紧紧盯着璞嫣的一颦一笑，又不由得被敬花珧吸引了目光，这金楼何时又多了这样一个白嫩清丽的女子？太尉大人一笑，越发觉得今夜的场面着实有趣。

　　箫声响起，琴音袅袅，舞者应声而动，如同花朵的绽放，灵动柔美，璞嫣望着枫太尉的眼睛一挑，宛若春光乍泄，嘴角则闪动一丝生动的微笑，整个人便轻盈地旋转起来，霎时间金光灿烂，头顶飘落片片花瓣，如同花神下凡，人群中瞬间爆发了阵阵叫好声。

　　就在此时，琴音铮铮，调动起来情绪的众人皆目不转睛，却在一片躁动之中突然冲出了十几个黑衣人，一剑下去倒下数人，进而利落跳上圆形的舞台，将中间的人团团围住，面向二楼的露台蒙面而立，明显杀气腾腾，手中长剑映着月光，散发着阵阵寒光，众人傻了眼，随即发出了几声尖叫，“杀人啦！”人群间一阵骚动，片刻便陷入了惊慌。

　　枫太尉先是一愣，江卷从身后镇定一声，“来人！保护太尉大人！”江尨随即带人围了上来，再看枫太尉，低着头泰然自若地喝着茶，“江老板不必惊慌，这种事老夫经历得多了，就这几个货色，不足为惧。”说完，伸出手向身后点了一下，身后几个护卫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立刻手执刀柄神情严肃，蓄势待发，护在太尉身侧，索弼亦是稳稳坐着，目光却一直向下，江卷若有所思，“江某失算，让太尉受惊了，改日定会上门赔罪。”枫太尉一挥手轻哼一声，江卷拱手上前，立在二楼之上静静观战，神情谨慎，却丝毫没有惊慌。

　　只见金楼之中又冲出几个护院模样的人，那黑衣人已经有了向上攻击的动向，立刻围拢上去呈现视死如归的架势，两队人马一照面便厮打在一起，顿时间一片混乱，人们见状早已纷纷四处逃散，掉在地上的花瓣被踩踏得破碎不堪，鲜红一片，在一副狼藉之下，显得尤为醒目。

　　台上的舞者尽是女眷，见出了人命，立刻尖叫着往后台逃去，全然顾不得凌乱的舞衣滑过破碎的地面，剐蹭得面目全非，黑衣人见状立刻上前截杀，毫不留情，几个身着艳丽的舞姬应声倒下，璞嫣猛然瞳孔骤缩，这才意识到，难道今日的这场杀戮并非江卷安排？来人如此嚣张，下手干脆利，即使是自己人，也照杀不误，忽而脊背发凉，不知所措，目光不自觉抬头向上寻去，却见江卷丝毫没有相救之意，本来那江尨功夫不浅，却只是静静立在他身边，隐在暗影之中，眼中没有一丝情绪。

　　璞嫣心中一沉，眼睛又转回护在自己面前的敬花珧，莫不是，莫不是要……

　　打斗异常激烈，眼见着已经有几人命丧当场，血流了一地，黑衣人正占了上风，几欲突围向上，明显是冲着枫太尉而来，派出的护院一个接一个，大都抵不过那些身手矫健的黑衣人，见对手确实不凡，护院一方慢慢败下阵来，江卷立刻将枫太尉送至了花厅之内，索弼与江卷则留在看台查看情况，不能懈怠。

　　“这些人是如何混进来的？此前为何没人汇报？”江卷用半低的声音问道，江尨击退了一名攀窗而上的黑衣人之后，低下头，“是我疏忽了。”

　　索弼听罢，眼中闪过一丝怀疑，表情忽而变得有些复杂。

　　江卷却明显气恼万分，手掌压在栏杆，“处理妥当此事，再议如何惩戒！”

　　“是！”江尨阴沉着脸，又领了一队人守在了看台四周，自己则空手纵身一跃跳入了混战之中，呼吸之间便放倒一人，索弼望着已然困在危险之中的璞嫣，眼中一惊，转而又恢复了平静，这一丝变化江卷却尽收眼底。

　　枫太尉倒是镇定，像是看惯了这般刺杀冲撞，就静静坐着，既不指责也不说话，只小口饮着茶，偶尔淡淡望向索弼的背影，若有思量，看不出情绪。

　　两队人马交手，来回过招，江卷的护院却明显败下阵来，眼看着璞嫣姑娘在舞台上四处躲藏，俨然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逃出来，一边的敬花珧却是一直舍身相护，月白的衣衫早已经染了血，鲜艳刺眼，却不知是哪里受了伤，索弼心中有些焦急，在看台之上跺了跺脚，江卷目光锐利，缓缓收回了望着索弼的视线，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

　　终于，一个黑衣人肩头也受了伤，单手捂着伤口，连连后退，不料这一退，却也注意到了满脸惊恐的璞嫣和敬花珧，顿时眼中杀意乍现，剑光闪烁，电光火石之间便直指璞嫣，索弼瞳孔一紧，当年那人就死在自己的眼前，如今难道又要重蹈覆辙吗？心中如同擂鼓，来不及犹豫，本能地跳下了看台，用手中玉珠挡开一剑，一把将璞嫣锁在怀中，顷刻间，玉珠散落在地，清脆之声切切之声穿透耳膜，如同疾风骤雨。

　　黑衣人一愣，眼中却一轮精光，剑锋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回身急转，又蹬脚上来，索弼虽是一时莽撞冲了上来，却着实没有过人的拳脚，眼看着刀尖映入了眼中，生死一线，手一回转用尽全身力气将璞嫣推了出去，须臾间，索弼心中竟然有一丝安心，不料，没等他细细回味这短暂的一瞬，一个月白的身影突然生生挡在了身前，用身体截住了那锋利的长剑，只见剑端一下没入胸口，鲜血顺着刀锋流下，猩红得更加惊心。

　　“你！”索弼刚刚安定下来的心猛然又收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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