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插曲
和GC珠宝签约的事到底还是出现了插曲，曾家长孙曾毅中忽然毁约，要求将收购价格提高百分之四，否则将另寻买主。之前和谈时为了表现诚意所交付的订金他们也不会再追问，全当打水漂好了。
叶从安的爷爷管理公司时，一直为人和善，谈判时就算对方有离谱的要求，有时为了顾全大局他也会应允，就看成是为了下次合作维持关系。
所以这次GC珠宝作为叶氏的合作伙伴，却态度十分强硬，并且出尔反尔。这样的情况是公司很多年都没遇到过的了，员工们情绪难免会慌乱紧张，都暗暗打听着高层们的决定究竟如何。是保持一贯谦让和善的作风，勉强答应曾家的要求？还是同样强硬的僵持，或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放弃这个准备多时的收购计划？
各部门主管经理几乎全部是新聘的，也想在手下员工面前树立风范，所以表面上无一乱了阵脚，只是嘱咐大家继续做事，公司自然会有决定，不要私下里议论。可他们也是捏了一把冷汗，想尽早知道结果，可又不敢直接去楼上敲简沛办公室的门，所以只好委婉的请总助夏慧当这个传话筒，去叶从安那里打听一下。
小夏也觉得气不过，最近公司上下都为这个项目忙的焦头烂额，现在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这些情况曾家方面不可能不看在眼里，却恰好挑在此时要求加价。显然是给了他们这边一个骑虎难下的局面，为了让最近的人力财力都不浪费，所以不同意也得同意。
叶从安对这种情况没有什么处理的经验，也不知道该如何拿捏分寸才算合适，只能静待简沛的决定。
此时简沛正在办公室里接一通曾毅中打过来的电话，已经二十分钟了，对方还是没有挂机的意思。这次他的语气完全没有提出加价时那种强硬和自负，一声声"简大哥"叫的十分自然。
曾毅中年仅二十三岁，研究生未毕业就被父亲匆忙叫回国打理公司。父亲心脏不好是多年的老毛病，而他一个年轻人在GC里边做的也实在艰难，位高却权不重，能坚持一年多已经是极限，并且多少也染上了点生意人的精明和贪婪，这次在收购合同上才会折腾这么一手，毕竟他心底还存了点有朝一日东山再起的念头，到时候手里的资本当然越丰厚越好。
可从他提出加价到现在，叶氏这边却没有一点动静。叔伯长辈再次登门施压，他只好亲自打电话来做最后的谈判。
“简大哥，GC珠宝的前景有多光明你肯定看得出来，否则也不会主动和我爸提出收购意向。而且叶氏集团本来就树大根深，现在又有汇企银行在背后注资，资金周转根本不存在任何问题，我要求的百分之四……你肯定不在乎这个数目。”
百分之四的加价在简沛看来不算天文数字，可他不愿意惯着曾毅中这种出尔反尔的性格，更不愿意为这个年轻人的贪得无厌来埋单。
尽管清俊的面容上一双平静的眸子泛着点不耐，可他的语气却还是听不出不悦，是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作风。“曾总你恐怕想错了，只要是我应得的，即使一分钱我也很在乎。而且当初谈收购时你提出的价格在业内算是数一数二的高价了，我爽快答应，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意思。如果我的这种做法让你误认为我是个好说话的人，那么我现在明确的告诉你事实并不是这样。”
曾毅中想了想，语气又软了许多，再次开口说道，“但这次收购的情况确实和以往不同，事到如今我也不再顾虑什么家丑不外扬了，况且简大哥你并不是外人。我亲爱的叔伯们是些虎狼之辈，虽然我提出的收购价格表面看起来是对曾家有利，可前前后后十几口人，真正分到每个人手中的又能有多少。”
简沛不是第一次见识闹到分家的遗产纠纷事件，他这次的收购计划在曾家后院起火时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其实也并不是他的本意，谁会愿意把一单生意无故卷入陌生人的家事中。
他对此没有深探的兴趣，也没有插手的必要。“我只出我认为GC珠宝所值的那份价钱，这块蛋糕就这么大了，该怎么分是你的事。我不是慈善家，没有乐善好施的瘾头。”
“我记得叶氏被收购之前好像也是做慈善业，唉，看来现在到底是不一样了。”曾毅中毕竟还是年轻，时常思虑不周全就将一句话脱口而出。
他意识到自己说了句不合时宜的话时，简沛已经有了挂机的念头，“我们公司总会有些内部的变化，不要用以前的目光来审视如今的它，更不要仗着我对你们家的珠宝店有兴趣就以为在谈判时有了绝对致胜的筹码。事实上我对它的兴趣从听到一个贪心的加价消息后就大大减少了，现在你应该重新考虑一下价格问题，而我也应该再想想是否这次的珠宝计划真的值得继续下去了。”
他顿了顿，在曾毅中怔忡错愕间，已经说道，“再见，曾总。”
曾毅中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哐当”一声把手机扔到办公桌上。
静下心来想想，确实有点后悔，以前从没有和汇企银行打过交道，而且他回国才一年，又常常出差，所以在本省时间不长，对简沛的为人也谈不上熟悉。这次的收购计划其实双方一直谈的很顺利，他口头提出的要求，后来竟然在正式合同里全部都罗列了出来，就连他想在被收购后的珠宝公司留一个职位的想法也被明确写了进去。所以他还以为简沛为了得到GC珠宝，愿意答应他的任何条件，哪怕离谱，只要他好言好语好商量，那么最后也能如愿以偿。可显然他一开始就想错了，简沛对他那些繁琐的要求并无异议，不是因为他试图讨好自己以确保收购计划，而是因为他觉得那些要求根本不算什么大问题。
曾毅中忽然有种又心底而发的颓败感，他觉得自己够精明，这步棋走的又险又高明，可事实却是只剩下险了。他自以为的高明，在别人看来似乎是毛毛雨，离惊涛骇浪差了十万八千里。
简沛的手机屏幕上显示这通电话共计二十九分钟，破纪录了，他和叶从安之间最长的一次电话粥也才二十分钟。他放下手机，看到的办公桌上的那个4寸水晶相框，这是在楼上叶从安爷爷的办公室无意中发现的。
刚刚接手这里他就打算将那间办公室保留以前的样子，原封不动。可那天忽然上楼想看看，准备离开时，茶几上有一个水晶相框反射出了一点微弱的光亮，安静的摆在那里，却吸引了他的目光。
对面大厦的LED屏幕正在播放广告片，借着光他可以看清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右手正将额前的刘海别到耳后，应该是发现有人在给自己拍照，她唇角边自然的笑意还来不及收回，眼神中又染上了一点惊慌讶异。背景是伦敦圣保罗教堂，简沛学生时代也去过这里，所以一眼认出。
他觉得把这样甜的笑容留在略显冷清的办公室有些可惜，于是拿起相框，掂在手心，又仔细看了看，然后顺手放到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里。没想到两天后，照片中的女孩子就变成她的未婚妻。
她那时刚刚下飞机，也许是走的匆忙，连行李箱都没有带。只背了一个浅驼色的皮包，在爷爷病床前听到他给自己安排的订婚消息时，眼神中再次流露出照片里那种惊慌讶异。
也就是那一刻，一向不相信命运的简沛忽然觉得也许有什么事真的是命中注定的。
他拨了内线，电话响了三声之后被叶从安接起。
从传出曾家要求加价的消息之后，他本以为叶从安会先来找他商量，但出乎意料的却是她安静的出奇。听着她平稳轻微的呼吸声从听筒那边传来，简沛觉得这个女孩子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沉得住气。
他只字不提工作，只是语气无波无澜的说道，“记不记得两个月前我们去过的那个度假村？这个周末再一起过去爬山怎么样？”
这下叶从安是真的疑惑了，她来不及多想就答应了下来，“好，不过我还想再听你说说其他事，比如关于这次收购合同之类的？”
简沛依旧卖关子，“如果你保证不会让担心的情绪影响周末我们去度假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不知道他葫芦瓢里买的什么药，叶从安准备去办公室找他，说了句“等我一下”之后便挂了电话。
她正要伸手去敲简沛办公室的门，门就已经被他从里边打开。
叶从安抬头看他，眼神无奈，“小夏说营销总监和设计总监像两尊门神似的在电梯口等着她，问她知不知道点什么消息，现在大家都对你翘首以盼。”
这种情况简沛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不过大致也早想得到。“我只有两点可以说，一是加价绝无可能，二是所有关于卖场开业的工作照旧进行。”
既然现在合同还没有正式签下来，那么双方都有对合作伙伴另行选择的余地，叶氏这边要打开珠宝市场，并不是只能靠收购GC这一个品牌。
曾毅中自己也说了，叶氏树大根深，并且有汇企银行做稳定牢固的资金周转链，收购一个珠宝品牌并不是难于上青天的事。而且简沛心里一开始就有这个准备，“上次我们去的那个度假村是培新置业的新项目，他们的老板夏和涛最近正在准备把自己的几个公司合并集团化。既然要发展成集团，业务肯定有侧重点，他今后的主力会放在炒房地产上，至于他的那间珠宝店，他对此没有长远规划，如果我们肯出去收购，他当然愿意把它转变成现金流以支持他的地产业。”
每个周末夏和涛都会去度假村打网球，不过简沛并不是打算过去和他谈收购的事，因为从各方面评估值来看，虽然GC珠宝这一年来的营业总额较不理想，但发展空间仍然很大，老品牌的口碑效应一直不错，努力一把的话，可以把外省的客户关系再加固扩张，所以还是它更为有价值。
如果简沛和夏和涛这周见面，依据这个圈子流言蜚语的传播速度和强大能力，曾毅中肯定很快知道消息，到时候应该就会明白，他手中的筹码并不是十拿九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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