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夺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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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片树林方圆不过5里，却宁静异常，似乎多年不曾变化，只有西侧的林边遍布了许多显眼的土坑，那是赵员外的杰作。天色微明，一队队人马从大路上赶来，每一队后边，都拉着长长的一行马车，赶集一般。

　　一夜之间，几乎麓阳城内所有的帮会势力，水旱两线，都匆匆赶来，甚至偏渚码头和附近几个小城的人也参加了这次寻宝，竟有四十几伙，数百人之多。见了这么多人，每个帮会反应不一，有人吃惊、有人戒备、有人挠头踱步、有人破口骂娘，更有人亮出兵刃，准备厮杀。然而，冲突并没有发生，几个大帮会的头头商量片刻，觉得还不到火拼的时候，不如划定界限，各挖各的，于是，一场规模空前的掘地运动开始了，各个帮会放下斧钺刀枪，拿起铁镐锄头，化剑为犁，埋头苦干起来。

　　每一个帮会都派专人小心看护自备的水车，因为这周围是找不到饮水的。数年之前，附近突然出现了一口泉眼，日夜喷涌，虽然泉水清澈，却是剧毒无比，这泉水尽数倾斜河中，也导致十里内的河水无法饮用。说来也怪，这泉水仅对人有害，入口即死，草木吸吮，畜生饮用却可无事，官府疑有妖媚作祟，特意找来道士看过，皆不能破，所以有人经过这里，皆自备饮水。

　　挖了一会儿，众人开始暗叫发财不易，也觉得在那个奄奄一息的挑夫口中，金子来得太过容易了。那泥土坚硬似铁，锄镐砸下，仅入半寸，满地金块虽多，却也不易刨出。帮众连连叫苦，领头的不得已提高赏格，承诺事成之后，每人黄金十两，有些帮会更是帮主亲至，一番动员，方才重新开工。

　　一个上午过去，各方均收获不菲，补充的人手源源不断，在场劳作者已过千人。正午骄阳似火，即使在林荫附近，仍辛苦异常，但很快，这份勤苦就被狂热所取代。裸露在地表的金块已被挖尽，但人们突然发现，地表之下还埋有一层金块，赏格提高到20两，所有人都疯狂地挥舞着锄镐，眼中都是金黄一片。

　　眼下是一派和谐景象，但要将金子运至城中还有数十里的路途，半路多有杀手截杀抢夺，一时间，钱财与性命之间反复推敲抉择，死伤累累。

　　帮会活动频繁，早惊动了城中守将乘羽将军。这乘羽将军系将门之后，沙场骁勇，武艺出众，曾为国征战，立下不少战功。对于一个国家来说，黄金代表的不仅仅是钱财，也是富足强大的根本，乘羽将军深知此理，又怕帮会相互勾结，挑起叛乱，于是派兵围住树林，驱逐帮众，独占了金矿。士兵训练有素，挖掘的速度远高于那些乌合之众，他们伐光树木，发现了更多的金子，重新制定了开采计划。虽然这里土质坚硬，但与开矿熔炼相比，这些金子来得容易，金矿似乎取之不尽，让所有人为之侧目。见官府插手，原本得到好处的帮会便熄了争夺之心，对运输的士兵也少有袭扰。

　　意外之喜，让大寰国王龙心大悦。他专门发下谕令，重重封赏了乘羽将军，并加派三千名士兵进驻麓阳城，命令乘羽将军极尽所能开采黄金，同时加紧训练军队，必要时，不惜与他国一战。

　　如大寰国王所料，其余几国得到消息，果然派重兵赶到，数场恶战，横尸遍野，但对黄金的挖掘从未停止，虽然大寰国占有地利，但其余几国仍然绞尽脑，劫掠、偷采、强占、下毒，无所不用其极，皆获利不少，最终各方达成协议分片开采，至此又相安无事了。

　　钱财似乎没能让人丧失理智，一年的挖掘，原本的树林早不复存在，地皮也被掘出两丈有余，士兵们挖断的锄镐堆积如山。铁器不敷使用，各国甚至将士兵所用的刀剑、斧钺熔炼重铸，制成铁犁使用，一切井然有序。然而，这一切都因一个意外停止了。

　　一日下午，一队士兵正在离河不远处挖掘。也不知是天气炎热，还是别的原因，他们感到这里的泥土特别难挖，每两颗沙粒都仿佛黏在一起似的，坚硬且有弹性，平白耗费力气。所有人都累得要命，但军令如山，再加上丰厚的赏赐，使他们暂时忘记了疲倦。

　　“哎呀”突然，一个士兵惊叫一声，紧接着连人带着锄头向前栽倒。众人连忙上前扶起，见那士兵无碍，又帮忙拾起锄头。由于土地坚硬，每锄一下都要用尽全力，那捡锄头的人照例乍起马步，用力一拔，谁知入手轻巧，这人也被闪了一下。众人感到奇怪，待围拢过来看时，却发现下方泥土松软，似乎有个不大的地坑。

　　好奇心起，士兵们七手八脚把浮土挡开，凝神再看，个个吓得半死。地坑中葬着一具尸体，虽然年深日久，已然腐败不堪，却依稀可见是个男子，蓬头垢面，不见样貌，右侧臂弯怀着一柄铁剑。那剑鞘比寻常刀剑宽出一倍有余，剑柄虽长期置于地下，却乌亮可人，如玉一般。

　　这具尸体的出现引起了挖掘场中不小的轰动。一则按当地风俗，开矿见尸不吉，各方多有忌讳；二则这泥土坚硬无比，怕是已沉积了上万年，又有谁能勉为其难，选在这里下葬？几国的将军、大臣暂时放下争执，一同在附近巡视许久，又找来在场士兵一一盘问，发现这个层面的泥土绝没有他人挖掘的痕迹，这尸体的来历就更加蹊跷了。

　　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在第二天，当士兵们早早起床，准备开工采金的时候，却发现原本在地下隐隐埋藏的金块全都不翼而飞了。要说是梦？那么昨日开采的金块还未运走。要说不是梦？明明晚睡前才划定好的区域，表面上有几块金子都一一数过，就等今日开工了。

　　这一切发生在一夜之间，使在场的所有人不知所措。似乎是抓住了某种灵感，很多人同时想到了那具意外挖出的尸体，不约而同跑去查看，但那尸体仍是昨日模样，看不出端倪。下午，更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困扰此地多年的那口毒泉突然断流，就连泉眼也消失不见了。摆在眼前的黄金，一夜之间不翼而飞，无论是何缘由，将军、大臣们一面派人火速报知国君，一面抓紧调查缘由。

　　半年前，一名云游的道士来到麓阳城，见城中人人皆热衷于掘金之事，壮男不归，多余泣儿嫠妇，仔细打听后神情惋惜，作歌叹之。

　　歌曰——

　　金蛇乱舞，贪心险如虎，断柳横空出业土，哪堪毒泉为伍？

　　万年妖鬼为恶，八方再起干戈，富贵多成泡影，衔鹿宜出大河。

　　道士边歌边行，路边多有驻足聆听者。不想被巡城差役拿住，只道他妖言惑众，搅闹市井，有伤风化，遂投入牢中任其生灭。

　　听到这个消息，乘羽将军不敢专断，于是快马报知大寰国君。国君见掘采黄金已然不成，更兼那道士所言涉及国本，不可不慎，于是命人放道士出来，许以金银高位，令其从速做法除妖，整固风水。那道士倒也大度，并不计较羁押之苦，反而沐浴更衣，整备法器，到行营见乘羽将军。

　　及入营中，乘羽将军俯身便拜，口称仙师，言道人所歌之事多有应验，求其施法，救大寰国于危难。

　　“将军不必多礼，只叫贫道法号‘飞鸾’即可”道人手捻胡须，不觉有些好笑，这法号信手拈来，甚是顺耳，脸上略有得色。

　　“敢问飞鸾道长，今日之事如何？”乘羽将军恭声问道。

　　飞鸾道人也不回答，转身朝营外而去，乘羽将军一路跟随，片刻便到了当日挖出尸体的所在。

　　那尸体仍是出土时的模样，过了几日，也不曾有人动过。飞鸾道人伫立良久，才收了哀伤之色，专心绕着尸体左转三圈，右转三圈，伸出右手，手指乱掐，随后便有了计议。

　　他命人做手掌大小角旗3000面，旗分五色：赤、橙、黄、绿、蓝，再选精壮120人，每人身上插角旗数百面，分两层将尸体围住。人身上插旗一杆是旗，插旗四杆是戏，插旗数百杆为重所压，身体佝偻，就像是扒了皮的刺猬，饶是如此，满场无人敢笑，生怕惊动了厉鬼，招来灾祸。

　　飞鸾道人开始施法，他先从从怀中掏出一颗圆珠，赤红似火，在手上拿捏把玩，口中念念有词，但听不真切。忽然，那红珠脱手而出，在尸体上转了大半圈，便有黑气弥散四周。腥臭气味散布开来，一时鬼哭声大作。在场诸人，包括乘羽将军在内都面色煞白，双眼紧盯尸体，不敢稍动一下。只见那黑气渐渐凝聚一处，腥气收敛，不一会儿便凝成一颗与那红珠一般大小，乌光闪闪的圆珠。

　　那飞鸾道人心中窃喜，手却不慢，袖袍一卷，将两珠同时卷入囊中，旋即命人将所有角旗扔进地坑，同尸体一齐烧了。

　　“多谢仙师，诛灭妖魔”见尸体烧尽，并无异样，心中大喜，连忙上前感谢。

　　“将军稍待”飞鸾道人见火势将息，左手一翻，红珠又现，灰烬中一条红线，一股土黄之气同时腾起，红线被吸入红珠，一闪不见，土黄之气再次凝结，形成一颗土黄圆珠，与那红珠都被飞鸾道人收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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