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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这便是女子的芳心?”老金看着手上垂死的心脏,“似乎与其他也没什么不同。”

  我听到猴子兽一般的咆哮。

  我听到自己变了调的尖叫。

  我听到鹿轩拉长了的哀号。

  鹿纤没有声音,她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倒下了。

  鹿轩疯了一样向老金扑了过去,却在他轻轻一挥手之间便飞了起来,身子划出一道血弧,一条残腿却留在了老金身边。

  我疯了一样向老金扑了过去,胸中那三昧真火再也压制不住,那样猛烈的烧灼舔舐我的心肝五脏,这心中的苦痛却不是来自于那火焰的肆虐。

  那人却只是左右躲闪了一下,轻巧的浮在空中看了看我胸口一片金红的我,那皮肤之下流淌的似一道道熔岩,就要随时喷薄而出。

  然后,他掌心绽出一道蓝光,猛地击在我的胸口,只一手就把我狠狠按在地上。

  我就像顽童手中的甲虫,四脚朝天,纵然全力挣扎,却毫无反击的力量。卑微而渺小的,被全然无法抵御的冷酷,牢牢压制。

  “三昧真火。”老金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还藏着这宝贝呢,吓我一跳。”

  按在我胸口的那只手,象灌注了洪水,那力量冲的我身子越来越冷,越来越冷,连三昧真火也抵御不了这冰冷的潮水,渐渐失去了温度。

  全然无力,任人宰割。

  老金看着渐渐冰冷的我,看着我嘴里呼出的越发浓重的寒气,笑的一片烂漫。转头看向猴子:

  齐天大圣,

  快看,她要死啦。你却什么也做不了。

  即便我现在就上了她,你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没有了力量,你什么也不是。

  除了你一文不值的骄傲,

  你还剩什么?

  猴子的胸膛剧烈的起伏,即便是在两丈之外的尘埃之中,我也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息之声。

  老金手上一沉,加了三分力气。我胸口骨骼噼啪作响,不知断了几根,尖叫在那重压之下,憋在了嗓子眼里。只徒劳的抓挠着他的手臂。

  齐天大圣,你求我啊。

  他看着猴子,脸上笑的依旧一片烂漫,志在必得,洋洋得意。

  我伸长手臂,在老金脸上狠狠的挠了下去。用最后的力气送出嗓子,一声愤怒的低鸣:

  你做梦!

  求了他,猴子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我不信他会放过我们,他那样快乐的,凌虐着,践踏着,撕裂着。我们凭什么、怎么敢赌上最后的尊严。

  我看着猴子,猴子看着我。四百多年了,我们之间,无须多言。

  他的脸庞,满满的写着不屑与不屈,

  那苦痛与羞耻的,

  那压抑的与悲伤的,

  此时也只燃成灰烬,消失在金色的眸子中。

  当年斩妖台上,你是否也是这样的高傲?

  那是猴子最初的样子呀,

  在我认识他之前,他站在天庭顶端的样子呀。

  老金脸上被我挠出了一道血印。脸色大变,怒不可遏,手掌之间凝出一片蓝光,眼看就要把我击的粉身碎骨。

  猴子,我要死啦。你记得来找我。

  .

  却只听到,一声铃铛响动。

  老金脖子上挂的铃铛无风自摇,在他脖子上震动了几下。叮叮当当,清脆好听。他的手悬在空中,硬生生的停住了。嘴角抽搐了两下,终于还是把手放了下来。

  站起身子,看看手中渐冷的纤纤的心脏,嘟囔了一句:“女人的芳心,还是不懂。我想要一颗。”

  把心揣进怀里,拍拍身上的土,看了猴子两眼:“不好玩,我走了。”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我:“你,挺可怜的。”边说,边朝洞口走了过去。

  “狗。”猴子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

  老金的背影顿了一下。却又耸耸肩。甩一句:“狗都不如。”

  他走了。

  .

  许久,我才翻身爬了起来。胸中火焰未熄,寒意减退。胸骨碎了几根我不知道,但没关系了,这些年受的伤,哪次不比这厉害。

  鹿纤消瘦的身子躺在我不远处,仰面朝天,小脸惨白。一双眼睛睁开着。至死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这样死去了。

  这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这是给我涂胭脂打扮我的孩子啊。

  这是给我买那么多漂亮衣裙的孩子啊。

  这是不顾危险四处给我寻找法力的孩子呀。

  这是会抱着我与我亲昵,说我跟她妈妈气息相同的孩子呀。

  这是抚摸猴子伤口,问,“大圣还痛么”的孩子啊。

  她才十九岁,刚刚开始憧憬爱情,刚刚开始期待那个为她生,为她死的那个人。

  芳心何在。

  .

  我听见猴子压抑不住的呜咽,与我一样。

  .

  却不敢停留,跌跌撞撞的向鹿轩那边跑过去。因为听见他轻微的气息。

  断裂的残肢血浆汩汩,他身体那么凉,脸色比纸还要白,眼神涣散。“姑姑……”他轻轻问我,“纤纤呢……”

  我把他紧紧抱在怀里,低下头去,强渡了一口法力给他。他快死了,我不能再失去一个孩子。然后催动法力,念动疗伤术,试图把他的断腿接回他的身体。我是妖,我战斗的断肢屡屡通过这法术接回身躯,却没在人类身上用过。没有把握,也必须试一试。

  .

  后来,鹿纤的身子,被我融在了三昧真火里。那树洞里,红色的火焰妖娆,再看看她那张俊秀的脸庞,在额头上轻轻一吻,缓缓推进洞中。

  纤纤就要陪着大圣和姑姑,哪里也不去。姑姑不要赶纤纤走。年幼的鹿纤清秀小脸笑的一片阳光明媚。

  纤纤啊,那就一直留在姑姑心里,哪里也不去。

  ………………………………………………

  又一年。

  这一年,再也不似过往的那九年了。

  有多少,拥有的时候,未曾察觉,失去之后,才惊觉不可或缺。未曾得到的,和手中失去的,哪个更痛。

  我终于理解,为何在我曾经消失的那五十年中,猴子金棕色的毛皮,会白了一片。

  这个洞中,再也没有鹿纤吱吱喳喳的大嗓门,和肆无忌惮的笑声了。也没有鹿纤那些问猴子的莫名其妙的问题,和与哥哥斗嘴的喧哗了。

  也没有对我那温暖的拥抱与亲昵了。

  失去了温暖的寒冷更加刺骨,我宁可从未经历那温暖。

  鹿轩本就是话不多的孩子,此番,言语更少了。他的腿终究被我接上,只是,走路一瘸一拐,再也不是那个矫健的少年郎。不知道村口的刘老头,还会不会让他去修房顶,那刘姑娘,可会再帮他补衣裳。

  他时常会发呆,盯着我那硕大的桃树,一言不发。纤纤留在了那里,我知道你想她。

  待到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他出了门,又不见了十来日。回来的时候,脸上又挂了彩,却带回来两个道士。

  他只剩了一个人,如何对付这些人。我们问他,也只是笑,说,不碍事的。

  再后来,他走的时间越来越长,回来的时候,带的人法力越来越高,他挂的彩,也越来越重。

  当然也是阻拦过他,猴子说了,不许他再去做这些危险勾当。他却只是摇头,说,纤纤会不高兴的。纤纤在这里,想看着大圣和姑姑,好好的。

  猴子和我,亏欠他们兄妹二人的,还不清的。

  .

  妙嬗的杀手,第十五年。那日。

  “桃啊,”猴子叫我,望望洞口倾注进来的一片,“今年的雨水,好像特别多。下了好几日了呢。倒是奇怪了,往年里,一年也下不得几场雨呢。”

  我捧起他那张毛乎乎的猴子脸,给他擦擦一脸的水珠。猴子毛都湿了,软趴趴的粘的乱七八糟,看起来蠢的很。我调皮了,把他脑袋上的毛发聚成一团,堆在前额,又捏了个尖尖,象个桃心。手一翻,变出个铜镜,往他面前一举:“看,地主家的傻儿子。”

  猴子看着镜子,噗嗤一笑:“你当你是谁啊?地主傻儿子家的童养媳,有啥好得意的。”

  我撇撇嘴,把他的寿星头往后一抓,梳梳整齐。捧着他的脸左右看看,点点头:“恩,是个俊俏的猴。”

  “美猴王称号白来的啊?”猴子歪歪嘴巴,忽然一甩脑袋,毛发又乱成一团,甩了我一脸的水渍。

  “哎呀,泼猴,你怎的那么淘!”我戳他脑门。他咧嘴就是傻笑。

  雨下的哗哗响,雨水顺着墙壁流下来,在他脑袋顶上聚了个小小的瀑布。他就喜欢这些雨啊雪啊,跟他玩耍。

  我伸手挡住那一缕小瀑布,问他:“都淋了好几日了,不湿的慌么?要不要我帮你遮一遮?”

  “我不用遮,喜欢着呢。倒是轩儿啊,”他朝洞底努努嘴,“站半天了,你给他加个避水决吧,别对头没来,人先弄病了。”

  我眼圈红了,轻轻问猴子:“你真的舍得么?”

  猴子看着鹿轩,半晌,叹了口气:“舍得。”

  鹿轩站在洞中间,直直的盯着洞口。雨水从上空缝隙坠落下来,却正好是他站立的一块地方。

  我飘落在他身旁,一个避水决罩住他,又手心一热,罩在他身上,烤干了他的衣裳:“轩儿,大圣让你别冻着。”

  鹿轩回过头去,朝猴子憨笑:“大圣,我…我这身板,哪里冻…冻得着!”

  “姑姑,”他回过头对我说,“你….你别耗费法力,一会,恶…恶人来了还要对战用呢。”

  “不碍事的。”我笑笑,这一年间,又吸了不少人的法力或者魂魄,我的修为,多少还是渐涨了的。连胸口的三昧真火,都似乎没有那么痛了。

  洞口一阵细碎动静。我回身一个障眼法把猴子挡了起来。仍是鹿轩一串爆裂符纸开道,接着我一个火球就伺候了过去。

  这世上没有几个老金,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消受的了。

  果不其然,来人一阵手忙脚乱,硝烟之中一柄金背大刀舞的带出一片金色光弧。

  我眉头皱了一皱。这,不是几年前我放走那个孔峭的金背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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