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发酵
另一边，欧羊早已安然地进入了梦乡，她睡得很早，睡前关了手机。
整个周末欧羊就窝在家里玩拼图，冷奇骏送的拼图真是考验人，是一幅草原落日奔马图，画面很美，可是奔跑中的群马太难拼，每一匹马都有毛色和姿势的细微差别，落日余晖下的草原颜色从近到远也有细微色差，和她曾经拼过的一幅也是2000片的难度很高的管弦乐队演奏会画面的拼图相比，仿佛还要更难。她不由得想，冷奇骏那个才10岁的外甥真的能拼出来吗？那她还真是要拜服了。
欧羊一贯很能耐得住性子，一整天不出门一心扑在拼图事业上也不觉得无聊，反而沉迷其中不愿被打扰，只要手边不断有食物能补充能量。期间她接了几个电话，有家里人打来的，有同事打来的，也有久不联系的老同学打来的，整个周末一眨眼间仿佛就过去了，脸上的瘀伤痕迹也已经非常浅淡，扑上一层薄薄的蜜粉就完全掩盖掉了。
脸上的痕迹是可以在短时间内完全消除的，但心里留下的痕迹却需要更长时间愈合。欧羊曾经预设过，如果真的和冷奇骏在一起了，他的前妻一定不会仅仅只是一个存在过的身份，她一定会被动地卷入他和前妻之间的纠缠，几乎没有哪一个前妻是离了婚后就真的完全从前夫的生活中消失掉的，总会时不时地出现去刷存在感。
欧羊不愿意自己陷入这样的局面，不愿去面对女人的纠缠，所以这也是她抗拒冷奇骏的其中一个原因，可尽管她自己想抽离，但自从冷奇骏张扬地向全公司宣布追求她以后，她就有预感他的那个前妻快出现了，公司里一定有所谓的眼线与他的前妻互通信息，哪怕这位前妻真的已经和冷奇骏没有感情了，可也一定会按捺不住好奇心想要来见一见她欧羊是何许人。
她的预感一向准确，果然，她就见到了这位前冷太太顾小姐，而更糟糕的是，这位顾小姐明显对自己的前夫还没有死心，还有破镜重圆的想法，欧羊就知道自己要惨了，不管她愿不愿意，她已经被顾小姐列为对手，她回击的那一巴掌也许更加剧了她的不甘心。
想到即将可能要面临的局面，尽管欧羊内心并不感到恐惧，可她仍不得不先为自己默哀一下，真是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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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德作为一家上市集团，有严谨的管理架构。董事长兼总裁冷建平现已65岁，近几年已很少参与公司的日常管理经营，在公司里只有在需要他出席的会议上才能看见他的身影，有消息称，待耐德40周年庆之后他将会辞去总裁一职，由冷奇骏接任，不过目前只是传闻罢了。
集团的管理经营主要由总裁办公室及集团下设的五个副总裁和直营部总经理按不同的职能领域分管，副总裁设有行政副总裁、营销副总裁、生产副总裁、财务副总裁和公共关系副总裁，集团的日常运作在一批专业领域精英的领导下犹如一台设定好的机器有序地运转。
冷奇骏目前任集团营销副总裁和直营部总经理，手上的工作量一直是很大的，尤其在临近周年庆的这两个月，虽然大部分的准备工作都由行政部门和公共关系部门负责，但担着大量细分任务的市场部则是由冷奇骏分管的，他也因此又增添了很多工作量，连带着为他服务的两个秘书两个助理都忙得团团转，频繁的会议、频繁的应酬、频繁的出差占去大量的时间。
尽管如此忙碌，冷奇骏仍能忙里抽闲地关注欧羊，每周至少有一两次他会在清晨去接她上班，或是在忙完一天后能一起走时就顺道相送，欧羊每一次都抵不住他的坚持和沉默中的压力上了车。同时，他几乎每天睡前都会给她打个电话，有时故意说些公事，有时拉着她聊些闲话，有时就随意问候几句就挂掉，她在电话里时常敷衍他，有时还会故意提早关机，企图让他放弃这样无赖的行为，可他置之不理，不管欧羊是否抗拒，他已经用他自己的方式侵入了她的生活。
整个六月就在忙忙碌碌中滑过去了，员工活动室的那块投票板上的正字已经密密麻麻，自从有一次冷总凑热闹地在千岛湖的后面投了一票之后，其他选项基本被大家默契地剔除了，毕竟人数太多，这么多人的出行和住宿是一个大工程，冷总既然选了就表示千岛湖更利于计划和安排，于是大家纷纷跟随，在千岛湖的选项下面自动加上了人数统计，目前已超过70人，据说还有人试图想问一问冷总届时可不可以带家属同去。
公司里弥漫各种纷杂的议论，欧羊在公司里总能冷不丁地听见认识或不认识的同事叫她的名字，用意味不明的眼神注视她，其中当然有善意的，会笑着说希望她快快点头，不要让大家最后是空欢喜一场，她听见最多的议论是冷总对拿下欧羊助理一事已经成竹在胸了，而且已经让林夏在闲暇时间制定旅行计划了。
欧羊只能表示无奈，冷奇骏看似只是小小地给正字添了一笔，可是却是在向所有人表示出了他的志在必得，他此举又无意中推动了事件的发展，欧羊敢肯定，如若真因为她而导致了此行不能兑现的话，她将要面临的局面将是多么难以收场，就连陆总监都不止一次在玩笑间鞭策过她，她工作中接触到的其他高层也看似玩笑地催促她早日点头，成全他们狠宰冷总一笔的心愿。
对于事件的后续，欧羊并没有认真去想过，点头或不点头，到此仿佛已经不是她个人意志能决定的了，她也把自己当成了旁观者去静待事件发展。在本心上，她是不想和冷总成为男女朋友的，可是在情势上，她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去说出那个不字，如果最后时刻她不得不在大家的注目下点头，那她想，她会点头的，毕竟成为女朋友也不是一种稳固的关系，站在目前的立场，既然拒绝不了他的志在必得，那她会选择顺势而为。
欧羊怀疑冷奇骏似乎正是看穿了她的这一弱点——不以大环境为敌——所以一开始才瞄准这一点出手的。欧羊一直有一句座右铭：改变自己不能适应的，接受自己不能改变的。很显然目前冷奇骏的一切想法和行动她都改变不了，那么唯有迎上去，她深知自己是一个很难付出感情的人，也是一个很无趣的人，即使真成了男女朋友，他们也不见得能在一起多久，毕竟前面几场恋爱的失败都是前车之鉴。
其实看冷奇骏这么投入地追求她，说真的，她心里不是没有触动的，她不能再违心地说自己依然无动于衷。
最近这段时间，他能每晚都给她打一个电话，不顾她的冷淡也可以自说自话；他能每次出差回来都记得给她带一个小礼物，甚至有一次的礼物是因为时间太紧所以就从他所住酒店的楼下带回来一种特制牛轧糖；他能在没有应酬安排的时候硬拉着她一起吃晚饭，在公司里看她忙碌到头昏脑胀的时候提醒她记得休息片刻，知道她在办公室有自备甜食当零食的习惯，给她补充了两大盒的手工巧克力，另外自从知道她喜欢马蹄莲后，每隔几天就有花店的人定时向她的办公室送花，第一次送来时还附带了一只长颈水晶花瓶……
若只看工作时的他，敏锐、严谨而强势，真的无从知道他私下会是这样一个人，细心、体贴和有耐心，一个女人不可能不被这样的男人打动，再加上他有俊雅的外表、深潭似的眼睛，独当一面的能力，良好的出身，昂贵的身价……欧羊有时会想，她是被幸运女神眷顾了才会得到他的青睐，作为一个下属她是优秀的，可是单作为一个女人，连她都数不出自己有哪些值得称赞的优点，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对异性有吸引力的人。
欧羊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冷奇骏的攻势下一点点软了心肠，可是还不够，这一点心动还不足以抵制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和由此引发的恐慌，也许是她的负担心太重了，总是在做出一个决定前就习惯于预设阻碍和最坏的后果，她没办法放松心情去迎接爱情，爱情对于她从来就不会是突如其来的，也或者，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幸运地去拥有爱情，拥有一个人，她已经很习惯于孤独了。
她可以从主动者的角色去开始一段感情，她可以保证自己收放自如，可是以这样被动的立场去接触一段感情，她内心很恐慌，那种即将要放任自流的无助感会让她却步，她只想把自己的人生压制在一个可控的轨道内，也许少了惊喜，少了乐趣，可是却安全。她需要这种安全感来保护自己。她的这种偏激心态无法对外人言说，没有多少人可以理解的，可是她的成长环境造就了这样的她，这是她唯一能保护好自己的方式。
归根究底，欧羊是一个非常悲观的人，也是一个有自卑心理的人，而以她自己的能力，她是跨越不了这种悲观的。若想跨越，想变得真正乐观，她需要有人拉住她，教会她快乐，教会她安心，教会她勇气，和她绑在一起带着她勇往直前。她需要这样一个有强大能力的人！
六月的最后一天，冷奇骏在市场部结束了一个冗长的会议，疲惫地回到办公室，想到晚上还有一场酒会要出席，疲倦感不可遏制地涌了出来，他拨了内线电话给欧羊。
“你那里有水果吗？拿过来我补充点能量。”
办公室里的其他三人已经很习惯时不时找欧羊拿点小零食补充体力，冷总在潜移默化下也开始有了这样的行为。
欧羊答：“有火龙果和香蕉，您想吃什么？”
“都可以，再顺便帮我泡杯浓咖啡进来。”
“好。”放下电话，欧羊拿出一个火龙果，用水果刀几下划破表皮，一片一片地撕开后露出完整的果肉，用保鲜袋装好，再带上两只香蕉，去了冷总的办公室。
“您先吃水果吧，我马上就去煮咖啡，火龙果我喜欢这样整个拿着啃，要不要先帮你切开？”
冷总皱着眉接过去，疲惫地说：“我直接吃吧，看你在大口吃东西的时候好像感觉更满足。”
她轻笑：“很累的时候大口吃东西就当在泄愤了。”
他接过袋子打开，果然大大地咬了一口，欧羊从没见过他这样张大嘴吃东西，轻笑着出了门，转去茶水间煮咖啡去了。六楼的茶水间备了三台咖啡机，一台大的是现磨粉现做的半自动意式咖啡机，是冷总后来添置的，他喜欢自己煮咖啡，常用这一台，另外还有一台小的全自动咖啡机和一台更小的美式咖啡机。
欧羊用那台半自动的煮了一杯esso，她煮咖啡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前几年还特别去参加过培训班。
冷总喝了一口她煮的咖啡，露出满意的表情，她笑了笑，说道：“那我就回办公室了。”
冷总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才忽然看着她说：“晚上你有事吗？陪我去参加一个酒会。”
酒会？她问：“什么性质的？”
“和工作无关，是一个私人酒会，我必须去露个面，现在快四点钟了，酒会在八点，我还没找到女伴。”
她皱眉：“没有更好的人选陪您去吗？”
他摇头：“一定要带女伴的，你是我唯一的人选了。”
她其实并不相信，他要想找女伴出席这样的场合不会是什么难事，冷总看她犹豫，直接说：“你今天准时下班吧，回去简单准备一下，我七点半左右去接你。”
她无言，只能先问：“着装有特别要求吗？”
他扫视着她说：“不用想得太严肃，你就稍微化个妆，另换一条裙子就好了，你有合适的裙子吗？要不要下班后陪你去选一条？”
上班时间她都是穿职业装的，裙子款式也相对朴素保守，她明白他的意思，连忙摇头：“不用，我有合适的裙子，不过并不是什么大牌子的，会丢您的脸吗？”
他笑了起来，“你出去忙吧，把今天需要处理的工作尽快完成。”
“我知道了，另外，周年庆期间的准备工作和推广活动我已经和各个购物中心、旗舰店的负责人沟通好了，邮件也已经发过去，这件事我会继续跟进，关于新广告拍摄的事情我正在做补充计划书，下周一可以给到您。”
他点头：“可以。”
欧羊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深吸一口气，走近桌上的花瓶抚摸着马蹄莲的叶子，心里有小小的紧张，不是害怕晚上的场合，而是她将要第一次陪同冷总出席私人酒会。她之前曾想过，在这样的场合其实最能让冷总体会出他们两人之间的差距，只要他带着她去一两次他习惯的场合，她若与他那个圈子里的其他女人站在一起做对比，很快就会让他意识到她其实没有任何出挑的地方，只是不知道她这幼稚的想法能不能起到预想的效果。
出于这点隐秘的心理，她没有拒绝今晚的邀请。她当然不会故意丢他的脸，她只是想站到他习惯的地方去，让他看清楚她的样子，她是否与他熟悉的一切格格不入，没有共同语言？她是否不适合站在他的身边做好陪衬？他是否还要一意孤行把她划入他的圈子？有对比才有取舍，希望他能清醒看见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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