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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进退两难


  出了后院不远,便是索辽伽病中所住的房间,索山狼推门进去,却发现房中空无一人,沙良立在门外,轻声提醒道,“老爷一早,该是去了驿馆了。”索山狼打量着房间,手指拂过,沾染了些灰尘,这地方虽日夜风沙大,但并不会没有人来打扫,这样子倒像是已经多日没人住过,他眉间闪过忧虑,忽然就回忆起了多年前父亲匆忙的身影,或许从那时开始,爹便没有停止过诸如此类的事情。

  索山狼并未多做停留,碾过手指上的清灰,转身出了屋子,沙良看不清少爷的表情,也不敢言语,转身细心关好了房门,闷头跟了上去,两人一路无话,匆匆出了门,一路向东,正是驿馆的方向。

  这几日城里有人娶亲,街上热闹得很,大风将低矮房屋上的暗红色织布高高扬起,兜着风沙朝向太阳正猎猎作响,一家的门顶上挂着一双艳红的灯笼,看起来颇有气氛,该是从商队那里买来的,鲜艳的红纱裹狭着饱满的灯骨,在这常有风沙的国度,红得格外惹眼,只是这样的灯笼却只是虚有其表,因为太过脆弱,迎着大风吹根本无法点亮,悬挂起来也不过是装点喜庆罢了,索山狼眯着眼望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随即裹紧了披风,不声不响地加快了步伐。

  临出门之际,索山狼也曾回头张望,自家门楣上却还残存着白色的布帘,堂屋正门还悬着两盏乳白色的灯笼,那是一种价格不菲的兽皮灯笼,磨光的兽皮可薄如轻纱,防风的外罩包裹着灯架,即便是大风天气,也可以在夜晚亮起荧荧的灯火,即使如此,这般凄惨的景象却是人最后离去的见证,索山狼嘴角提起一丝苦笑,风声又大了许多。

  今日算是难得的晴天,却无端起了风,天高地阔,人们早已习以为常,丝毫没有影响喜悦的心情,路过之处皆是人们笑容满满的面孔,这一片狭长的绿洲虽称不上是膏腴之地,却也殷实而富庶,如同流水顺应高山般适应自然的民族,人与人之间联系更加密切,几门豪族,几家百姓,区区五百多户,官差胜兵三五百人,统共三千余人,比之繁花似锦的长安城,自是不足为道,但论起家事繁杂,却也是不输帝王家。

  土地之东,精绝腹地,背风温暖,最是适宜,便设作精绝驿馆,建筑虽如常,内里却更加仔细,虽不是富丽堂皇,却也算是是城中最为精致风雅的地方,作为与他国商贸往来的重要枢纽,容纳了各种文化的碰撞,各色商品的交易,因而享誉内外,来往商队之多也是可想而知。

  索辽伽自从假死回归之后,便一直忙于驿馆事务,不曾好好调养,因此,当索山狼进门之后看见的,便是已经半月未见,体格明显瘦弱许多的父亲。

  索山狼匆匆进门,迎着风走了半晌身上已经汗津津,于是利落地抖下了披风,搭在手上,见爹正与一个白色皮肤的高大商人谈笑,于是寻了张椅子坐下,脸色不善,沙良上前本想帮少爷拿住披风,却还是被索山狼轻易拒绝了,只能尴尬地立在一旁,眼中尽是委屈之色却无处辩白。

  索辽伽一边与那异国使者谈笑风生,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这边的动静,只见索山狼正襟危坐,缄口不言,下人递上的茶水也一口未动,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遂朗声一笑,推脱了长途跋涉的使者,送别之后,笑容满面地慢步走了过来,看得出身体仍在病中,腿脚也有些迟缓。

  索山狼像是心中思索着如何措辞,,满腹疑虑,抬眼看着索辽伽扶着走近,却并未起身行礼。

  “刚刚家里来消息,说你已经醒了,没事就好,这身体可还有什么不适?”索辽伽面容慈祥,一手拍着索山狼的肩膀问话。

  见父亲竟镇定一如往常,索山狼开了口,“劳爹挂心了。”索山狼拱手说道,眼睛却不看向索辽伽。

  “嗯,我索辽伽的儿子自然不会轻易就死去,大夫说你只是吸入了过多烟尘,伤了心肺,需要慢慢调理,这几日,你且先适当走动走动,等到完全康复,爹带你见见这些个长辈商队,也好……”

  “爹!”索山狼像是一句都没听进去,沙哑着嗓子问道,“大哥的事,您打算如何收场?”

  索辽伽似是意料之中,听着九死一生的儿子,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却是关于那个人,脸色还是蒙上上了些许阴霾,并不愿提起,转过身走了几步,单手扶着桌子,整个人重重地坐进椅子里,而后传来一声叹息。

  "山狼,你还是不明白我与他之间的症结所在,若是知晓了,也定不会来这里质问我,我且先问你,你可知,爹这一生最恨的,是什么?”一句话问出,停顿了片刻,索山狼心中知晓,却并未说话。

  “爹平生最恨遭人欺骗,尤其,还是亲近之人!”索辽伽说罢,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周围走动的下人闻声,皆噤若寒蝉,一个个自觉退出了正厅,呼吸都压低了声响。

  “这些年索家历经波折,风风雨雨都黯然度过,爹却是早已经身心疲惫,为了培养你们两个,我付出了多少心血,心中寄予厚望,但我终究是没想到,最后他却背叛与我,将我索家生意亏空,又断了我驿馆的人情,背地里这样咄咄逼人,不过就是早有二心,若说今日是如何至此,也该是要问他自己才是!"

  索山狼虽一早便知,大哥野心勃勃,精于世故,或许也早已不满足于索家的背景,即便是日日笑脸迎人,可他从未真正了解这个人,慢慢地,两人的脾气秉性也相去甚远,单凭着索山狼对于大哥的一腔敬重,也难得亲近。

  “他欺骗我十几年,自小便知自己非我索家血脉,小小年纪,他的出现就是早有预谋,哼,任他是我养育了十几年的孩子,与你一同长大,但终究他身体里流淌的是外人的血液,更不用说是那个人的……”说到这里,不知为何骤然停住,脸色一变继续说道,“这些旧事,你不用知晓也罢,总之,你只要记住,这世上的任何人,任何事,皆不可尽信,哪怕是你身边最亲近之人。”说罢,索辽伽眼望着门外,表情复杂。

  “可是爹,大哥他虽是有错,却也罪不至死!如今大哥命丧火海,山狼实在不敢认同爹此次的所为。”索山狼心中感伤,对于亲人离世,他最能体会其中凄楚。

  “山狼,爹何尝不觉得可惜,不过……该说你是痴傻,还是被那人蒙蔽了心神,你可想过,那日狱中大火,虽声势不小,却也只是伤亡几人,偏偏他烧得面目全非,难以辨认?”

  索山狼听罢,脑海中仿佛闪过了大哥最后的遭遇,本以为整个事件全是父亲一手设计,只为将大哥排除在外,心中满是疑惑,转头望着索辽伽,“爹,山狼不明白,此事若非爹所为,又会是?”

  索辽伽嘴角似笑非笑,摇着头说道,“虎毒尚且不食子,爹尽是心狠,也断不会这样狠毒,监狱失火,若是爹所为,又怎会放心你留在那里?况且那人思缜密,借我假死之名便生出这么多事端,若说他轻易就死去,不甚可信,眼下那人既然已经主动消失,眼下,爹定不能再让你继续背负那莫须有的罪名,如此两全,也可算是万幸,山狼,爹这样做可都是为了你啊!”说着,眼睛里满是期望,索山狼却看得心惊胆战。

  “你果然还是太过纯良,看来,还不曾怀疑过他对你的居心,可是,这些年来,你大哥究竟对你如何,你并非不知道只是不想拆穿吧。”

  索山狼心中一惊,听索辽伽继续说道,“你百般敬重,事事为先的大哥,可远比你所能看见的,要复杂得多,你别忘了,那一年,你们二人定亲之事,最后却闹得个满城风雨,还有假借投毒之事诽谤与你,又闹出了人命坐实你的罪名,这一桩桩一件件,爹早该看出来的,你也早些清醒才是。”

  索山狼刚刚醒来便受到了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一时语塞,神情紧绷,一只手紧紧捏着手里的披风。

  “山狼,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爹也不想再多做解释,那人也算是自寻死路,不过你大可放心,该给他的礼数爹自会准备齐全,就算是这些年,作为索家儿子的最后一点尊严吧,眼下,为父早已过了耳顺之年,经过这一事,身体也大不如前,他想要的,我断然不能给,如今爹只有你一个儿子了,他得不到的必将不会罢手,而我只希望将这一切交到你的手上,山狼,爹的这番用心,你可明白几分?”

  索山狼依旧沉默,眼神中却多了些冷冽,他从不知道,当年热血正直的父亲,今日竟如此云淡风轻地与自己谈论着另一个儿子的后事,甚至连大哥的名字都不愿再提起,觉得当初对大哥的一点点恨意已然逐渐变成了同情,心中不免一阵悲凉,但是当他抬头,看见已是满头银发且越发苍老的父亲,一如当年弥留之际的娘亲一般,正饱含期望地看着自己,突然又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心痛。

  谁也看不出索山狼心中究竟经历了什么,沙良只觉得当下的时间过得极其漫长,长到太阳东升而后高高挂在天上,照得人心里发慌,因此当他看到少爷再次站起身的时候,好像看见了另一个人,索山狼的脸色已经不比进门时的纠结茫然,眼看着明显冷峻了不少,也沉着了不少。

  索辽伽看在眼里,虽是他期望的结果,却还是有些无奈,随即起身,轻声说道,“山狼,爹不会逼你现在就接手家业,只要你能够想明白,抛开过去,不要被眼前事所蒙蔽,等你能够独当一面之时,爹自会放手,不过,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你娘对你的期望才是!”说罢,便开门离去,留下索山狼僵硬地身影立在屋子中央。

  等到索辽伽已经踏出门去,索山狼在他背后拱手而立,半低着头,郑重回答道,“是,孩儿知道该怎么做了,爹尽可放心养病。”沙良听得一清二楚,却发觉老爷早已经走远,看少爷的模样也不知如何插话,只能默默陪伴在一旁,索山狼就那样停滞着,半晌,才直起身来,慢慢地舒了一口气,将披风交给了身后紧张的沙良,“走吧,今日天气果然清爽,想那后院的牡丹花,此刻,该是开得正好吧。”说罢,动身走向了门口。

  沙良心直,一时疑惑,“少爷,今早上那后院的花房不是已经破败了,哪里还有什么牡丹花?”

  索山狼听罢,轻笑,闭上眼睛迎头面向太阳,声音沙哑,呢喃着,“哦?是么,我竟然忘了,我的牡丹花,怕是再也见不到了罢……”沙良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此时的少爷,比之前更添了忧郁,倒是和已经离去的大少爷,有了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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