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讶然
终于熬过了上班时间，一到四点，他立即离开办公室去医院。到病房的时候只有于明醒一个人在，他状似不在意地四处打量着，于明醒像是看出了点什么，出声提醒，“季然帮我回去拿换洗衣服了。”
见他面色沉沉似乎是要发火，又赶紧补充，“我也说了让你下班顺便去拿，但她说待了一天没事儿干怪无聊的。”
孟以轩转身拖了张椅子，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话题，“最近得给美工组那群小子上上发条了，一个个干活儿不出工。”
“也不怪他们，美工本来人就少，任务量太重，你没见他们总加班嘛？”毕竟美工那边是自己的摊子，于明醒就算知道他们消极怠工也要打打掩护，“再说了，本来我和季然也都算美工的，这不一下子少了俩嘛？”
说道季然，他想起来，“早上问你你也没回我，季然她妈妈去世了你知道吗？”
孟以轩烦躁地耙耙头发说不知道。忍了一会儿问他，“什么时候的事？”
“后来我就没敢问。”卧床太久很不舒服，于明醒看上去也有点烦躁，像是烟瘾犯了，吧唧了两下嘴想起来这是病房，抬头望了孟以轩一眼，憋着嗓子问他，“话说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人家姑娘也挺不容易的。”
“我能有什么意思？”孟以轩眯着狭长的眼瞪他，“我什么意思都没有。”
呵。于明醒在心里冷笑，装得可真特么像，“那你就离人家远点吧，别每次见到人家跟她欠了你八百万似的。”
“这跟你有关？”
“当然。”于明醒好心提醒他，“她现在是我徒弟，明天开始我就正式指导她的专业问题了。”
孟以轩撇撇嘴，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被架起的右腿，“你可轻点嘚瑟。”
“呵呵，我说孟以轩，心里不舒服了你就直说。这阴阳怪气的，算什么男人？”
“嗯。”他点点头起身，照例到卫生间洗了手打算离开，“就你这样算是个男人。”
在住院部门口的时候恰好碰上拿了衣服回来的季然，远远看她真是小小的一只，手里捧了个大号的透明收纳箱，从出租车后面出来的时候很是费劲。他停下来细细看了下，衣服什么的都用纸袋子装好了，码了有四层。旁边塞得满满当当的，看样子像是日用品，最靠边的地方居然还放上了游戏手柄。
本来就被于明醒试探得烦躁不堪的心里更是不痛快了，孟以轩心里头搓火，想收拾她一下，又想不出个正当理由。有什么呢？人家认真完成工作，细致照顾生病的上司也要被训？！可是心里怎么就这么憋闷呢,他忍了又忍才没有上前，而是转了个弯三两步走到停车场，甩上车门静坐了一会儿。于明醒说得对，见着她他就心里有火，因为于明醒处处护着她，他又把于明醒都夹枪带棒地数落了一通。
是，其实于明醒是在变相提醒他。思及此不仅没能让他松快一点，反而更郁闷了。他按下车窗拿出烟，送到眼前深深吸了一口才恢复了点思考能力。剖析起来也很简单：一，季然出现的太突然了，导致他乱了阵脚。这过程中可能还将她从前不告而别的愤怒和气急败坏误当成了不甘和眷念。二，于明醒表现出的怜惜和维护让他产生了错误的危机感，男人嘛，见到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忽然被别人护着难免会被激出占有欲。
孟以轩是生活中最少见的那类人，自律，对自己严苛到病态的程度。成年以后他就对自己的人生有清晰明确的规划，目前为止，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轨迹稳定向前。这么剖析开来就简单得多，季然啊，不过是人生道路上一个小小的意外。他二十七岁了，不是青春年少白衣飘飘的少年了，爱情什么的，往前数个数年或许他还信。要说现在，谈恋爱带给他的激情或许还没有熬夜解决一个bug来的痛快。
想清楚就好办了，他掐了手里的烟，发动车子准备回公司。横竖都是要各走各路的，他想，以后还是能不见就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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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以轩前脚刚走季然随后就到了，于明醒躺在床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有没有遇见什么人啊？”
“嗯？没有啊。”
她将收纳箱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在沙发上，说话的时候正弯腰收拾他的衣服，季然看着满满当当的纸袋子，问他，“在医院能穿自己的衣服吗？”
“不可以。”他心情甚好，没受伤的左腿悬在床沿上晃来晃去，“我就想看着它们。”
“看着它们，我就，高！兴！！”
严格算起来他们相处不过大半天，但是于明醒就喜欢逗她。真是个小兔子似的姑娘，不太熟悉的时候吧，说话时她都不敢抬头看看你。稍微熟悉了点，你跟她说话她就特认真，睁着对黑葡萄似的大眼骨碌碌地盯着你，于明醒想着想着笑了一下，下一秒却又变成了杀千刀的周扒皮，“看我干什么？干活儿，衣服都挂好，毛巾什么的拿进卫生间摆好，全部做完才可以下班！”
她闻言，瘪着嘴点点头，鬓角有长长的头丝垂下来，映在嫩白俏皮又生动。的脸上于明醒心里更高兴了，真好玩啊，像小时候养的小兔纸，戳一下就蹦没影儿了。又像中学时摆在书桌上的害羞草，点一下就垂下头去，好久才能恢复。
按照少爷的要求整理好房间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了，季然站在他旁边，轻声问他晚上想吃什么。于明醒看了她一眼，“想吃什么都能弄来吗？”
“嗯……我会下去买。”
“那好吧，尚城一品的刺身拼盘。”说完不耐烦地挥挥手，“快去吧哈~去晚了他们家爆满。”
“你最近好像不能吃海鲜……”
于明醒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两眼，随意地撩起病号服下摆，指着腰腹两道口子问她，“哦，你说这里啊？”
季然瞬间涨红了脸，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左右瞟了两眼胡乱地点点头。
“没事。”他伸手把她的脸拨正，“你看这都好了呀~”
季然正羞愤地不知如何是好，门边上传来惊呼声，她转头正好看见两人用离开，小护士似乎很不好意思一边往外面退一边不住地说“不好意思”。
知道是被人误会了，她死死地望着罪魁祸首，于明醒既不脸红也不羞愧，恶狠狠地瞪回去，冲她说话的口气也不太好，“去把人叫进来！小丫头片子你瞪谁呢？！”
刚刚的护士已经不见了，剩下一个上次公司里的一个男生站在外边，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见到她冲她咧嘴一笑，“你好啊，我是美工组的路子，我来给于老大送晚饭。”
“你好。”她微微弯腰，“那……快进来吧。”
路子是整个美工组，哦不，整个公司最八卦的男人。于明醒看见他来就头疼，恹恹地歪在枕头上冲他扬扬手，“东西放下就走吧。”
“哎！”路子促狭地笑，作势看了下腕表，“这都六点了，老大，季然也该下班了吧，我顺路把她送回去吧？”
“她回去了伺候我吃饭？”于明醒不爽地白了他一眼，“麻溜儿的，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您这意思，人一黄花大闺女今晚要谁在这儿了？啧啧，这孤男寡女的……”路子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还没到没边上呢，一个大靠枕飞过来，“给老子滚！”
于明醒要吃海鲜的事到提醒了她，趁着路子在病房，她去找护士询问于明醒有什么忌口的。几分钟功夫，回来以后路子已经不在了，她把袋子里的东西摆出来，问他，“现在吃吗？”
“嗯。”
东西有点多，他一眼认出来出自他和孟以轩经常去的粤菜馆，煲仔饭和菠萝鸡都是他每去必点的菜，想起下午两人的较量，他又觉得挺愧疚的，道歉是不可能的，他给他发了条信息说谢谢。
男人间的友谊真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东西了，冲突，爆发，结束了事。
他开始吃饭，眼风瞥见季然又杵在了角落，不声不响的样子，于明醒用筷子点了点小桌子，“过来，你站在那儿跟特么阔叶植物似的，干啥呢？”
她慢腾腾地一过来，一声不吭的。
“还有筷子吗？带了几双来？”
“两双，有的。”
“那你不会过来吃饭啊？”要是身体没毛病，他大概都能一脚踹向她，“快点过来啊，你属蜗牛啊？”
“不是啊，我是想……我可以回家再吃的。”
他低头扒饭，不管她，见她又停在那儿不动，嘴里还含着饭呢，就吼她，“你特么真是孟以轩弄来折磨老子的，滚过来吃饭！谁说你今晚可以回去啦？！”
季然吓得赶紧小跑过去，安安静静地吃了顿饭。东西都收掉以后又没事可做了，她没敢跟于明醒说话，看上去挺正常一人，脾气阴晴不定的，发起火来逮着人就骂，怪吓人的。她打定注意站在角落装阔叶植物，快七点半的时候鼓足勇气出声问他，“于总，我可以走了吗？”
没听到回答又小声补充，“过了八点就没有几班车了，打车有点贵。”
于明醒都快被她气笑了，收了手里的杂志看向她，“我说了你今晚不能走，你走了起夜谁照顾我啊？”
“那……我睡哪儿？”
他理所当然得朝沙发努努嘴，“那儿啊，还是你想和我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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