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春节
春节假期到，欧羊回家，现在，二叔家早已经是她的家了，在户口本上，她已经是二叔的长女。
是在她小学毕业那一年，二叔提出把她登入自己的户籍，她欣然同意。在那之前，每次在学校填各种表格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母一栏她每次都空白，为此班主任曾上门家访，这也许也成为二叔坚持把她迁入户籍的主要原因。那以后，她不再挣扎难堪，直接把二叔和婶婶的名字填在父母一栏上，让不知内情的人表面看去，也会觉得她有一个正常的家庭，父亲是教师，母亲是医生。
后来她隐约听人议论，她的妈妈走的时候已经把和哥哥两个人的户口迁出去了，迁出的地址是舅舅家，只是她并没有带着哥哥回去，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在原来的户口上，孤零零只有她一个人的名字。她听了无动于衷，那时她已经成年。在未成年之前，她也从不去多想妈妈和哥哥去了哪里，偶尔想到，心痛也只是一瞬间。
她只是常梦见哥哥，梦见他咿呀学语，嘴角流着口水，乐呵呵地用衣袖擦去，梦见她和哥哥两个人蒙着被子在大床上翻滚，哥哥的头在她怀里拱来拱去，她咯咯笑着笑着就醒过来了。醒来她会发好一会的呆，静静坐着，然后想，不知哥哥是否过得好，是否平安。
这么多年来，竟然没有一丝关于他们的消息传来，大家早已放弃，不再刻意打听。二叔曾经说过一次，舅舅一直托人在打听寻找，可以肯定的是人还平安活着，只是没有他们落脚的信息，而这几年，他们与舅舅家几乎已经不再来往，也再也不提她的妈妈。过去奶奶时常会念叨起哥哥，她提起来的时候，大家就跟着沉默，跟着叹气，在她工作后的第二年，奶奶病逝以后，几乎已经没有人再刻意当她的面提起了。
她偶尔会想，既然妈妈铁了心带走了哥哥，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养活哥哥的吧，她一定会的，在她的印象中，妈妈是个坚强和狠心的人，狠心的人往往有极大的求生能力，他们心脏强大，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但愿她能照顾好哥哥，让单纯的哥哥幸福。
飞机落地，二叔和妹妹小乐一起开着车到机场来接她，从省城机场到县里的家，有近两个小时的车程。
彼此寒暄过，行李放好，坐进车里，小乐就紧紧抱住她的胳膊，“姐，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她笑着揉小乐的脸：“是想我啊还是想你的电脑啊。”
“都想，都想！”小乐咯咯笑，小乐正在读研一，她考上研究生的时候，她就答应会送她一台笔记本电脑，她回来之前，小乐已经在电话里确认过好几次。
二叔一边开车一边跟着笑，笑完了又嘱咐她：“羊羊你别太惯着她了，越惯她越过分，还有你小乐，以后不许再让姐姐给你买这么贵的东西，我要早知道一定不会让你得逞。”
“二叔，这是我早就答应给小乐的奖励，要是没有这个刺激啊，估计小乐考研究生还没这么顺利呢，”她揶揄妹妹，“而且，小乐是学设计的，早就该有一台电脑了。”
“就是就是！”小乐对着二叔的后脑勺吐舌附和，小乐自然是不怕脾气温和的二叔的，整个家里她唯一忌惮几分的只有婶婶，婶婶对子女较为严厉。
欧羊曾经对小乐说过，在学校里需要什么缺什么就直接打电话告诉她，不用和她爸妈提，几次试探之后，小乐发现姐姐每次都能满足她的要求，自然也就越来越放得开了。而对欧羊来说，自从工作赚钱，她总是想要创造机会为家里每一个人出力，只要是弟弟妹妹开口要求的，她几乎不会拒绝。
回家的路上欢声笑语，小乐是个性格特别活泼的女孩子，与她在一起，只需要出两只耳朵倾听，并适时给予回应反馈就可以了，一路上小乐把自己在学校和家里的事挑好玩好笑的一桩桩倒豆子似地一股脑说给姐姐听，欧羊自然振作精神当好听众。
二叔和婶婶育有一儿一女，弟弟欧书凯比她小3岁，妹妹欧书乐比她小5岁，两兄妹性格截然不同，好在与她这个姐姐的感情都很好，都把她当亲姐姐一般看待，而她，也力所能及地全力维护和宠爱他们，在她心里，他们自然也是她最亲的手足。
回到家里恰是傍晚时分，婶婶正在准备晚饭，又一阵热闹的寒暄后，她先把行李拖上二楼的房间，小乐跟在她身后，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电脑，她打开行李箱把电脑拿给她，随后换了一身衣服，下楼走进厨房。
“小凯几点钟回来？”她问婶婶。
“应该快了，知道你今天回来，他会提前关店回家的。”婶婶笑着应道。
“他店里的生意还好吗？”
“还行吧，只要不亏钱就好。”
她笑：“小凯的脑子是活络的，人又诚恳，他做什么都会好的，怎么会亏钱。”
弟弟小凯性格比较内向，大专毕业后辗转换过两三份工作都不如意，一直想要自己开店做老板，去年初她和叔叔婶婶一起出钱在县城中心给他开了一间服装店，专卖某品牌的休闲服装，一年下来，店里的生意也还算平稳，他似乎也已经安下心来想要把店做稳做大，一家人为他担着的心也终于可以暂时放下来。
稍晚小凯回家，买回一大袋各色水果，看见她时开心地笑了一下，叫她一声姐，她笑着捏捏他的胳膊，“一年不见，你壮了不少，这才好，男孩子就是要有些肌肉。”
婶婶在一旁笑：“自己做了生意才终于懂点事，也让他知道钱不是那么好赚的，就算当了老板一切也都要自己亲力亲为。”
小凯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只管嘿嘿地笑，但笑容里显然多了很多豁达明快的感觉，显然是很满意于现状的。
当晚一家人吃了顿热热闹闹的晚饭，饭后吃完水果，欧羊上二楼把行李箱提下来，给大家派发礼物，叔叔婶婶每人是一件大衣，小乐除了电脑外，再额外给她买了一双中高跟的长靴，给小凯的是一双软底的羊皮休闲皮鞋，另外还有一大袋A市的各种特色小吃。
小凯当即试穿，满心欢喜：“姐，我一直想买一双这样的鞋，一直都没有找到特别好的，谢谢姐。”
二叔说：“都是一家人，怎么年年回来都要给每个人买东西，不买点什么你就不好意思进家门吗，平时你也借大小节日的名义往我们账上打钱，还有小凯小乐，也没少让你花钱，你这是要把自己当外人看是不是？”
婶婶也说：“你二叔说得对，你自己身边要留钱才行，我们现在都还没退休，还不用你照顾，现在我们是四个人挣钱小乐一个人花，不管是家里还是小乐这里，都不用你操心，你只管自己过得好好的就行了，你一个人在外万事就靠你自己，我们帮不上你什么，不要总是惦记我们。”
欧羊无奈地说道：“哎哟，你们真是，要是我把自己当外人，才不会操一点心呢，不就是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嘛，每年我就回来一次，过年回家自然是要给大家带礼物的，不过是一点心意，看你们总对我上纲上线的教育。”
大家都笑起来，小乐笑道：“好了好了，姐千里迢迢带回来，我们就高高兴兴收下，我可开心了，快看，”小乐把脚翘起来，“姐的眼光真好，这双鞋特别漂亮，谢谢姐。”
“我还没说你呢，”婶婶轻轻瞪她一眼，“你想要电脑怎么不和爸妈说，偏要让你姐给你买，真是不懂事。”
“什么，姐还给你买了电脑？”小凯轻轻拍一下妹妹的脑袋，“我也可以给你买啊，以后不准再让姐给你买这买那了，真是的。”
小乐委屈地嘟起了嘴巴，欧羊连忙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来，笑着解释：“你们可别怪错了人啊，不是小乐要我买的，电脑是我答应她考研成功后送她的礼物，是我主动提的。”
“就是，”小乐翻着白眼，“我是学设计的，经常都要用到电脑，只有姐先替我想到这一点。”
欧羊接着说，“对了，电脑系统我是专门请人装的，同时还帮你装了一些专业的设计软件，还缺什么你回了学校后再自己看着补装上去，一定要装正版的就是了。”她赶紧把话题岔开，大家自然也都顺着不再说之前的话题，很快就聊起了别的。
隔了一天后就是除夕，热热闹闹吃了年夜饭，饭后作为家里唯一一个还未毕业的人，小乐拿到了四份红包，整晚笑得见牙不见眼，欧羊也分别给二叔和婶婶准备了红包，这是她每年必定要准备的，二叔和婶婶又推辞了一番后，最终还是在她的坚持下收下了。
整个年节与往年一样，过得轻松愉快，拜年期间免不了被各长辈追问个人问题，也有长辈念叨着要给她安排相亲，二叔和婶婶从两三年前开始就没有停止过关心她的恋爱问题，她一如往常，一概用傻笑躲过追问。
在假期结束前，二叔又特意找她谈话，嘱咐她工作之余要早日找个合适的伴侣，这样一个人在外也能彼此有个照应，他们也更放心，她一一应下，只说自己会尽力，并不敢把自己心中所想完全向二叔坦白，他若是知道她早就抱定不打算结婚的念头，不知会有怎样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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